十一时半,刀条脸已经坐不住了,我倒坐得住,刀条脸不知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不安的十分隐讳的密切监视时间,无数次想出言提醒我,也无数次想出声询问,终究还是把所有的纠结都重新咽回到自己肚子里,期待胃液可以帮她消化掉那些胶着。
后来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把自己手里正忙活着的活儿扔在一边,嚯然间站起。
“那事儿你不用管了。”她大义凛然的跟我宣布。
“什么事儿我不用管了?”我莫名其妙。
“就是姓赵的那个走狗提的事儿。”她说。
“你说十二点前必须要结果的那件事儿啊。”
“是。”
“你待怎样?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鲁提鞋是谁?谁给谁提鞋?”
她这么一答,我一愣。也恰此时,电话铃声骤然间响起,声音不大,因为每至夜间我并不把电话声音调得太大,怕吵着孩子们。
我以为是赵文平,没想到竟然不是。谁呢?陌生的号码,一个女声。
“萧晗?”我简直大喜过望。
“别等了。”她告诉我,“那个姓赵的怂货不会再来寻你的晦气。”
我刚想再跟她多说两句,她早已把电话挂断,我连忙再往回拨,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这个萧晗,我有些气急败坏,刀条脸站在我身边,等着我的答案。我把电话拿给刀条脸看,说:“你瞧,就扔给我一句话,然后人就没影儿了。”
“谁呀?”刀条脸急坏了。
“萧晗。”我说。
“萧晗?”刀条脸对我说,“她来电话干什么,我是问那个姓赵的小白脸,他该找咱们要结果了,怎么样?他还没来电话吗?那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我想了,梅总,不行就拼谁钱多呗,我们往里砸钱,他扩散欢欢的消息,我们就砸钱让人删/贴子。我就不信他们能拼得过我们。”
嘿,你还别说,这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不过,”我脸色茫然,实则是有意吓唬刀条脸,这家伙果然上当,脸色都白了,看我的两支眼睛都直了,我这才哈哈大笑,待我直起腰身来,告诉她:“已经解决了。萧晗刚才来电话,说那个姓赵的小白脸再也不会来烦我了。”
刀条脸脸色却比刚才还白,但五分钟以后恢复血色,眼睛瞪得有灯泡大,兽儿一样的朝我扑过来,“你!你还吓唬我。我这把老骨头哪禁得住你这样吓,可把我给吓死了。”
我当然跑。不过跑着跑着突然间停住。
“刀条脸,”她随后刹了车,在我身后停住。“你说萧晗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把这姓赵的给摆平的呢!那姓赵的你也见过,可不白给。而且对方也作足了功课,有备而来,怎么可能轻易就偃旗息鼓呢!”
“可不是!”她也奇怪,两人重新走回到沙发上,并排坐下。
“你没问问萧晗用了什么手段?”她问我。
“我能不问吗?”我把电话扔在沙发上,电话跟沙发碰撞,发出一声闷哼。“但你还不了解萧晗,人家多余一个字儿也没跟我废。我把电话打了回去,前后这才多长时间的事儿啊,关机了!又联络不上了,真是太过任性。”
“唉,高人都这样,任性就任性点儿吧。你-----”刀条脸瞟了我一眼,“算了,比如我吧,我倒不任性,那有什么用啊,碰见这种情况一筹莫展,除了妥协一点儿办法儿都没有。”
我听出来她这是在有意嘲讽我,哪会放过反唇相讥的机会?
“可不是,我会妥协,你会跟人拼命。照理说,你的方法不见得比我的高明,但一定比我的效果好。”
刀条脸张了张嘴,辞穷。两人再多坐一忽儿,事情这一解决,两人紧绷的神经都为之一松,开始犯起困来,于是分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到底谜底还没有被揭开,所以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好久,醒之前还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万欢浑身像个血葫芦似的出现在我面前,他不跟我喊救命,只用无辜的大眼睛瞅着我,瞅得我揪心。我朝他跑过去,想一把将孩子拥进自己怀里,我喊,万欢,你这是怎么了呀。
然而他仍旧并不回答我,只是瞅我,瞅着瞅着,一只眼睛突然间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而那空洞的眼眶里则汩汩冒出血来。我心揪成一团,朝他跑过去,可不管我怎样奔他而去,他距离我始终有那么一小段距离,我不停的喊着:万欢,万欢,到梅妈这里来,到梅妈这里来。
一直不停的喊,不停的喊,直到自己把自己喊醒,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一身的透汗,恨不能把床褥都给濡得湿透。
口也干得要命,环顾四周,四周仍旧漆黑一片,我伸手拿过床头的马蹄表,见上面时针正指向下半夜三点一刻。
天啊,才三点多。
真希望现在天就是亮的。
把胳膊缩回被子里,扭亮了壁灯,昏黄而错落的灯光洒进室内,将所有物品都罩上淡淡的鹅黄。我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睡衣早已湿透,一身的凉汗,湿答答的贴在身上极其不舒服。
我起来,趿了拖鞋,去衣帽间里拿了套新的睡衣,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衣服,本来想将换下来睡衣放在洗衣篓里算了,不过闲着也没事儿,这个时间,重新回到床上也一定睡不着,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找点儿事儿来做。
说起来我也有很久没自己洗过衣服了,当然怕吵醒其他人,于是蹑手蹑脚的出门,到了洗衣间,看见了洗衣机,它认识我我不认识
它,见上面有好多的按钮,伸手把洗衣机门儿打开,把衣服扔进去,就开始看着洗衣机干瞪眼-----不会玩儿了。
哪个按钮也不敢碰,真按坏了得不偿失。盯着洗衣机出了一会儿神,真是望机兴叹,只好又悻悻然的把衣服从里面掏出来,然后扔进洗衣筐。一转身,就看见刀条脸像人幌子一样站在我身后,睡眼惺忪。
“天啊。”我手抚胸口,差一点儿就跳起来。“吓了我一大跳。你干嘛?”
“你干嘛?”刀条脸反问我,“就听你在那儿一会儿大呼小叫,一会儿又出来折腾。”
我朝外走,刀条脸跟在我身后。
“你怎么知道我大呼小叫?”
“我耳听六路。”刀条脸没什么好声气。“怎么了?做噩梦了?”她声音稍微缓和下来,“本来想过去看看你,后来想算了,喊出来就是醒了,醒了人就会知道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是啊,梦见欢欢出事儿了。把我吓得要死,想救他,却怎么也够不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浑身是血,可我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两人复又坐在这沙发上。
我将身体向后靠,整个人软榻榻的陷入沙发里。
“今天晚上过的,真的是,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
“那你回去再睡一会儿,早上我不叫你,你睡醒了,补一觉,精神精神再去上班。”
我闭着眼睛,脸朝上,叹了口气。
“算了,睡不着。到了公司中午困了躺办公室里眯一会儿吧,不然现在回房也睡不踏实,心里总像有事儿。你说-----会不会萧晗在这个问题上摆了我一道,其实赵文平根本没被她摆平,我万欢可能现在已经像蠓虫在蛛网中间一样,就等着任他们鱼肉呢?”
刀条脸看了我一眼,耷下眼皮,继而又抬起头来。
“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人家动手也动手了,哪怕你说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我们现在才想起来举白旗也肯定不赶趟了。兵来将掩,不行我就带万欢走,还到国外去。老外就算有这么八卦,可是他们不懂中文啊。哈哈哈。”
刀条脸说完还自顾自哈哈大笑,我偏过头去瞅她,她这才讪讪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搞得我也睡不成,算了,”刀条脸起身,“我去准备早餐。放心,我会很轻的,不会吵醒你的几个宝贝。”
我则又颓然躺回到沙发上,但又像突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叫住她。
“刀条脸。”
“嗯?”
“你想不想知道萧晗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把姓赵的摆平?”
刀条脸沉吟一会儿,这才缓缓作答。
“也想,也不想。这件事儿我不关心谁胜谁负,我只想我的万欢能平平安安的,也别有那
么多别有用心的小人再去打一个孩子的主意。谁也没有我更期待此事能尽快结束,这件事儿结束了,万欢就能重新回学校上学了。我怕他不开心,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你再好,我再好,也代替不了他的妈妈。如果他能重新回到小伙伴身边或许会好很多,年纪班儿班儿大,小孩子到底是善忘的,真玩儿高兴了,好多事儿也就淡了。”
“也是。总这么在家里呆着也不是办法。唉。”
我心里想,真是够我喝一壶儿的,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像刀条脸所说,只盼这事儿能尽快风平浪静,我万欢能回复正常的生活秩序。
没想到躺在沙发上竟然迷糊过去了,睡得还很香。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孩子都起了床,也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出动的声音,还听见有人发出的要求大家小一点儿声音的“嘘”声,也想睁开眼睛,然而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们一眼,翻了个身又接着睡,刀条脸帮我搭了一条厚毯子,沙发上倒越睡越暖,越睡越沉,直到快十点才起来。
起来以后发现孩子们已经都走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保姆一个人在家,我问她刀条脸呢?万欢呢?
她说刀条脸带走了万欢,临走时交代了,说是带万欢去了枪房。正打枪的时候可能找不到她,然后嘱咐我们不要着急。
保姆还留下来一个枪房的地址,告诉保姆,说有什么急事可以在哪里找到他们两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