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冲进房间的时候,商渺正一脸惨白的站在原地,她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只是手机已经掉到了地上。
手机屏幕还亮着,里面还有声音传出来。
「李宏途的家属,请你尽快到市一院来交接关于病人遗体的事宜——」
谢浔猛地抬起头看向商渺,商渺的脸上却是麻木又呆滞,她感受到谢浔的视线,又呆呆的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手机,随后慢慢蹲下去,捡起手机,颤着嗓音问:「你是不是打错了?我昨天去医院的时候,外公还很好。」
「请问是商渺女士吗,您在津南市一院留下的联系方式就是这个——」
那边话音落下,商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捧着手机蹲在地上,眼里全是茫然。
「喂?请问您是商渺女士吗——」
手机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商渺才慢慢回过神,谢浔伸手想拉她,她却自己摇晃着站了起来,然后抬腿就出去。
商渺脑袋一片空白,电话里的声音不停在她脑袋里重复着。
李宏途的遗体?
李宏途是谁?是外公?
可是外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就……遗体了呢?
商渺浑浑噩噩的下楼,连周围的声音都听不见,直到手腕被人一把抓住,谢浔沉着嗓音喝了声:「商渺!」
商渺这才微微回神,她喃喃道,「有事吗,但是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我外公在等我,有什么事可不可以等我回来再说?抱歉,真的很抱歉。」
她语无伦次,只会重复那两句话。
谢浔眉心皱的很紧,他拽住商渺的手腕,「你还没穿鞋!」
不只是没穿鞋,商渺身上穿着的还是居家服,她顺着谢浔的目光看过去,才木讷的点点头。
谢浔神情严肃:「我送你去医院。」
商渺到医院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她一路上好几次差点摔跤,都多亏有谢浔在旁边拉着,她才没摔下去。
外公的病房在楼上,上去的时候人还在病房里,但商渺没想到的是,周国兵和李燕南也在。
商渺就像一下子明白什么一样,她看向蹲在地上的周国兵,一脚踢在他身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人渣做的!」
周国兵原本还有些心虚,现在却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嚷嚷着,「你个***,我老婆她亲爸死了,我来送丧怎么了!」
「这里不需要你,你给我滚,滚出去!」商渺闭了闭眼睛,她现在也不敢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只能把心里的那份恐惧和害怕,都用另一种情绪发泄出来。
「他不能走,商小姐,就是他拔了病人的呼吸机,他不能走!」护工的声音突然响起,商渺一愣。
周国兵却像是突然被踩中尾巴一样,又大声叫骂起来:「***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了,老子只是进来看看我老丈人!」
周国兵的叫嚣反而更显得他像是在心虚,商渺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越来越明显,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抓住周国兵的衣领子,直接拖着将人拽出了病房。
而病房里还有个李燕南,商渺眼里带着浓重的煞气,她盯着李燕南,声音阴沉可怖:「你也滚出来!」
「呸!」周国兵突然朝着商渺狠狠璀了一口,他刚刚被商渺强行给拖了出来,觉得脸上面子挂不住,索性也不装了。
反正李燕南是她亲妈,他就不信她还真的能不管她!
周国兵脑袋里简单的想了下,就伸直了脑袋,大声道:「你个贱种,在这装什么装,那老头子多大年纪了,td半条腿都埋进土里面了,你还给他花钱吊命?」
「老子找你要一分钱你都不
给,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孝顺,我看那老东西看到我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肯定巴不得早就去死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孝顺,你就是在强迫他遭罪,一把年纪不早点入土为安,当心以后连个坟都找不到,老子这也是在做好事,孝敬他老人家——」
周国兵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就响了起来。
然而却不是商渺打的,而是李燕南。
李燕南打完以后,浑身都在颤抖,她眼睛又红又肿,现在还在不停流着眼泪。
她指着周国兵:「你住嘴!那是我爸,你这么说不遭报应吗?」
「你爸?你爸又不是我爸,他妈的老东西,现在不死以后还得老子养!」
「周国兵,你说的这话还是个人吗?!」李燕南难得硬气,可能是因为外公的死被刺激到,所以哪怕周国兵已经开始动手,她也没有退缩,反而是不停地往周国兵身上又打又踢。
外面闹成一团。
商渺看着这乱七八糟的场景,手却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她背对着病房门,仍旧没有勇气进去。
她还是觉得是假的。
只要她没有推开那扇门,外公就不可能有事。
明明昨天离开前,外公还告诉她,想喝钟婶家的鱼汤。
她还给外公看了城北家里现在装修过的模样。
商渺的手紧紧扣着门把手,却没有丁点勇气推开门,仿佛门背后是一处深渊,只要她一推开就会彻底被吞噬一样。
可她不敢,医院却不会给她时间。
护士过来通知要移床的时候,商渺脸色白的像纸一样。
谢浔在她身旁,捏了捏她的胳膊,「去好好告个别吧。」
商渺心里的那根线一下子断开,豆大的泪珠瞬间从眼里冒出来,她又立马抬手擦干净。
对,她要和外公告别。
她不能哭。
外公不喜欢她哭。
商渺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下,手上用力才慢慢拧开门。
她想尽量做出一副轻快模样,但在看到床上躺着的老人时,本来好不容易翘起的唇角,又立马要掉下去。
商渺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紧紧抿住唇角,只是眼里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连成串的往下掉。
她伸手小心翼翼的拉住外公的手,上面还残存着最后的温度。
商渺再也忍不住,将外公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就像小时候外公摸着她的头一样。
她声音含糊,只剩下委屈:「外公,就连你也不要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