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尖啸声只传播了一瞬便在耳边消失不见,当刹那的恍惚后,图灵眼前的景象大变。
整个长廊如蜡烛一般融化。那些牢笼,书架,纸张,还有地面的血水和尸体全部溶解,就像舞台前方的幕布缓缓拉开,露出一座将他包围的白色大殿。
布满花纹的地砖,环形的广场,半溶解的白色大理石柱,一盏盏点燃的白色火炬,还有无数挂在那些殿堂墙壁上叮当作响的白色刑具……
牧爵顷刻间爆发的攻击似乎将他带入了另一片空间,而狼群也全都在四周消失不见。
幻肢的警告陡然出现在视网膜中,图灵还来不及多看一眼,一阵此起彼伏的咆哮声中便是潮水般的苍白羔羊从四边八方涌来。
他的脚边更是一阵水波般的涌动,一只通体苍白的鱼尾羊头怪物腾空而起便咬向他的脖颈,图灵反手就是一爪撕向对方,却感到手中一空——
噗嗤!
利齿撕裂了图灵的咽喉,血红的喉管伴随着喷溅的鲜血暴露在空气中,难以言喻的剧痛传遍了全身,眼前迅速陷入黑暗。
下一刻,图灵猛然睁开双眼,那白色的大殿再度出现在眼前:
“没有触碰的实体感,这是……幻觉?”
然而这片空间并不准备给他更多思考的余地,苍白羔羊的嘶吼声再度从四面八方传来。
它们拖着半溶解的身躯,宛如食人鱼一般游动在地面。而图灵身旁的地面再度传来一阵水波,他几乎是瞬间翻身而起躲过腾跃而出的苍白羔羊,但那潮水般的怪物群顷刻间就将他吞没。
逆熵瞬间开启,图灵速度暴增三倍,在无数苍白的抓痕中辗转挪腾,并尝试反击,但无论他怎么攻击,这些怪物都仿佛没有实体的幽灵一般无法触摸,密密麻麻的伤口只是几秒钟便出现在他的身体上,这让他不得不提高逆熵的倍率,这才有了喘息的空间。
“这应当是幻觉……但触击反馈非常明显,而且单纯的干扰眼部神经传导无法达到这样的程度,还是说……?”
眼中的数据流瀑布般流转,身体中的幻肢突然发出尖叫声,强烈的痛感从图灵的脑部神经中传来,眼前的一切猛然闪烁了起来,这让他眼中红光一亮——
高速移动的身躯停下了,沸腾的兽群近在眼前,它们张牙舞爪地嘶吼着,即将把图灵再度吞没。
但他丝毫没有挪动一步,眼中的二进制文字已经加速到了极致,而那近在咫尺的獠牙和利爪在触碰的刹那定格在了空气中。
咔咔……
一丝裂痕在空气中延展。
啪!!!
宛如玻璃碎裂的巨响,整个世界一块块爆碎开来,出现在眼前的正是熟悉的血池长廊和牧爵咧开的獠牙。
猎具铿锵作响,苍白的脖颈被利爪轻而易举地捏死,渗出殷红的鲜血——
“我必须承认,是我小看你了。”
“你?!”
牧爵银色的瞳孔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愕:
“你挣脱了我的血律?!这不可能!!!”
双目扫过四周,图灵看到狼人们一个个瘫倒在地,利爪抱头发出刺耳的嘶鸣,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之中。
同时出现在他视野中的,还有一串来自幻肢的高危警报:
【检测到神经突触异常!多个神经节点无法正常连接!正在注入活性调控并切除变组织……】
“‘苦难凋零’,高调且具有一定意象的血律名称。但我原本以为是什么针对血红球蛋白和细胞衰竭的能力,没想到……居然是神经干扰。你依靠的也是血液中的放射能力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在嘟囔什么鬼话?!放开我……”
噗嗤!
牧爵的双眼陷入了惊骇——
他的喉管被捏碎了。
“渴血者,你们的种群十分特别,尤其是瑞默尔氏族。无论身体的哪個部位受到损伤,只需要进食和一些时间便能够恢复如初。即便我已经解剖了好几具你们的同类,但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完全理解其深层原理。但好处是,刑罚给予你们的痛苦也是可以反复的。”
嘭!
面部已经彻底血族化的牧爵咧着尖牙,被图灵狠狠按倒在地:
“我需要知道你们在这栋建筑里针对猎魔人的所有安排。你的称谓是拷问官,那你一定知道被拷问的下场是什么。”
“滚……开!!!”
刺耳的尖啸震荡着空气,久经裂解声波洗礼的图灵第一时间让幻肢封闭了听觉从而避免了耳膜破裂的下场,但声音爆发的能量依然让牧爵以扯掉自身喉咙的代价挣脱了图灵的手掌:
“去他妈的该隐之子!伱唯一且仅可能的下场,就是呆在我的酒窖里变成一块发酵的烂肉!!!”
狂暴的尖啸加上从牧爵身上四散爆发的苍白血液,剧烈的放射反应让图灵的眼前出现了大量的幻觉,一会儿是堆满四面八方的苍白羔羊,又或是浑身上下血肉凋零朝着自己扑来的狼人们,又在短暂的时间闪回现实,而迎面扑来的正是一对惨白的利爪——
嗤!
锋利的尖锐撕开喉咙的皮肤,留下细密的血痕,图灵后退一步,反手一爪将牧爵拍成一团白色的血雾。
那血雾猛烈炸开,又在一处残破的书架上凝结实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受干扰?!”
“你独特的放射能力,能够影响并引导生物体内部的神经突触发生特殊病变,这的确称得上是一种苦难。但是依赖这种方式进行作战的你,对自己的肉搏能力应该有更为清晰的认知……比如,脆弱。”
“胡言乱语……你可知这是在挑衅一位勋爵!!!”
体内的幻肢让图灵不被其血律影响,并精准地从数道幻觉中捕捉到牧爵飞扑而来的本体,侧身闪过其扑击的同时又弹跳躲过了墙面突起的苍白血触:
“在正面作战上,你的能力和寻常瑞默尔渴血者相比并无太大差异,也许你的血液足够特殊,但如果它仍处于血液的范畴……”
图灵回眸,那实体的身躯狠狠地撞击在地面,先如浪涛般乍现,又瞬间凝结成血雾,拉伸为巨大的网状,那网长出密密麻麻的尖刺,犹如铁处女一般就要将他包裹穿刺:
“死吧!牲畜!……额?!”
包裹图灵左臂的爪型猎具凌空虚握,那手背处燃烧着血色的符文,而牧爵化作诡异形状的身躯就这么僵直在了空气中,苍白的血液如同沸水般泡腾:
“这是……血律?!”
质疑而扭曲的话语在下一刻化作了惨叫,汹涌泡腾的苍白鲜血沸滚着,轰然爆破开来,在地面上凝聚为轱辘滚动的人形,啪嗒一声扑倒在地,一口苍白的鲜血将地面染白:
“你……是……同族……?这不可能……”
“同为瑞默尔的力量,你比我上一次遇见的女爵相比更加不堪。”
猩红卢恩燃烧着,卢恩符文的力量压制着眼前的渴血者,他的身躯不断沸腾着白色的水泡,僵硬地想要站起来。
“你现在还活着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你知道关于这座建筑的事情,关于你们埋伏的情报。说出来,你也许可以活下去。”
“哈哈……”
牧爵已经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前,抬起了手掌:“我等……伟大的血统……怎么能被你一个人类窃取……你胆敢用瑞默尔的力量对付我?”
图灵眉头一皱,对对方鲜血的掌控在一瞬间流失了不少,眼前逐渐升腾起肉眼可见的水雾,同时伴随的还有愈发浓郁的血腥味——
那是牧爵的鲜血。
升腾的白色血雾几乎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内形成云雨,来自幻肢的高危警报再度闪烁在视网膜中,剧烈的放射让体内的幻肢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他血律的能力,幻觉再度在眼前闪烁——
十八秒到三十秒的时间,这些放射会对我的大脑造成无法愈合的病变。
副脑编译器瞬间的出这一结论后,火花爆鸣间,图灵一爪撕下侧身一只狼人背面的机炮,隆隆开火,牧爵在瞬间便化作了蜂窝,他喷吐着鲜血并哈哈大笑,但也制造了更加密集的血雾和倍增的放射能量。
扔掉了手中无用的机炮,逆熵三倍开启的图灵用利爪穿刺了血族的身躯,但卢恩银造成的损伤只碳化了创口处,随即便是属于对方的利爪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泡腾着白色的血水:
“火铳,卢恩银……这有用么?……我能听到你大脑悲鸣的声音,你就快死了,小偷,你就快死了,人类,你马上就会死了,该隐之子!!!”
“闭嘴。”
狂暴的血流从四面八方窜起,猛然轰击在牧爵的身体上——
噗噗!!!!
浓郁的云雾陡然一泄。
那血是红色的,来自地面。
汹涌的血潮在图灵的控制下疯狂涌入牧爵的白血身躯,这让他狂笑的表情陡然一滞:“你……你在做什么!?”
“在不使用某些能力的情况下,我或许是拿你没办法。”图灵说着,燃烧的猩红卢恩将更多的鲜血注入牧爵的身躯。
“不……快停下!你在做什么!?”
“显然,你慌了。”
空中的放射以几何倍率急速下降,云雨被血水冲散。
“即便你的血是白色的,但你也依靠吸食人血为生,所以这些鲜血不会和你身体中的液体发生特别的‘化学反应’。然而以你现在的状态……应该会被撑爆吧?”
“停下!给我停下!!!”
牧爵怒吼着,所有的云雾虹吸般收入身躯,但他已经阻止不了图灵的行为,并让重新实体化的身躯高速膨胀,像个吃撑的皮球般鼓胀着,同时爆发凄厉的惨叫。
“地上的血还有很多,但你的容积不多了。按照这个趋势,你还有十八秒的时间来告知我想知道的一切……我会为你倒数的。”
牧爵那已经被水泡挤满视觉的小缝中闪烁着惊惧,慌张,愤怒,在图灵倒数到最后五秒的时候,那些颜色都消失了,化作一股肉眼可见的银光:
“好……你赢了!该隐之子……该隐之子!”
图灵停止了灌入。
事实上,他的卢恩肿瘤也在大幅度消耗能量,以放射控制如此多的鲜血,这并不是轻松的活儿。
但牧爵接下来的话让他眉头一皱:
“你可以杀死我,但你杀不死血统,你无法真正杀死任何一位勋爵……霍乱大公……会为我复仇,鲜血会追忆一切……”
地板在逆熵放大的力量下爆碎,图灵瞬间前突,利爪再度穿刺牧爵的胸膛并全力激发猩红卢恩,但那肿胀的水球在下一刻便轰然爆裂——
“为了伟大的王朝!!迎接该隐的拥抱吧!!!”
嘭!!!
爆破的肉球将图灵的身体弹飞了出去,重重撞击在了墙壁上。
“咳咳……”
他略显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身的白色鲜血宛如被泼了一桶油漆。
“王朝?”
略微喘着粗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所有的生理不适在幻肢的调控下迅速减弱,图灵注视着地面那爆破状的白腥流体。
“拥有漫长生命的种族,我本以为你们会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也就是说,他认为今晚渴血者所谋划的一切对它们的未来至关重要,所以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告知我任何信息……”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图灵依然得到了一些答案。
“一个是阿克拉茜娅,另一个重要角色就是……”
一个设想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该死的蝙蝠……呕……”
康奈尔的声音打断了图灵的思绪。他转过头去,看着狼人队长咧着大口正剧烈呕吐着。其他从幻觉中恢复过来的狼人同样如此。
“牧爵的血律会对内分泌和大脑造成不小的影响,呕吐只是身体的应激反应,至少你们现在还能做出应激反应。”
康奈尔很快便恢复了过来,这得益于图灵在前一晚为他种下的子体。
“维卡……它死了。”
并不是所有狼人都这么幸运。一只年轻的狼人已经七窍流血地躺在了血泊中,再无声息。
“愿你在始祖之月的光芒中安息……我的族人。”
狼群们围拢了死去的同伴,将利爪拂了上去,似乎是某种古老的仪式。
“牧爵死了……你的强大狼群有目共睹。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短暂的仪式结束后,康奈尔询问。
“你们的出现对渴血者来说是个意外,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我会需要你们首领的帮助。”
“所以……?”
“按照计划行动。不过你们先去救出科尔沁。这里的墙壁内部满是机关结构,但在我看来它们满是错漏,且并不精密。我会解析它们,并给你们提供一条从中通行的道路。”
“那你呢?没有你的力量,我们……”
“不必担心,渴血者的重点不是科尔沁,而是其他人。至于我……”
图灵走到了牧爵没几块渣的尸体前,在那些渗入地毯的白色血液中捞出了一块白色的血核。
“我要在这里停留一会儿。”
这些珍贵的生物样本有收集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