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85靖王府的意思
还不等他将信函拆开来,国子监张忌酒突然叫了个学子来喊他过去。
魏清钥忙将信函揣在了胸口出了门。
不料没走出多远,迎面撞到一个走路莽撞的学子,魏清钥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
对方扶住他连连道歉,就在魏清钥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怀中的信已经被人摸走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封信函又回到了魏府。
不过不是明月阁,而是旁边的小院,顾瑾知的手上。
弄影垂眸,躬身道:“主子,之前您让我们盯着的人有了消息。”
“那几人确实是周家的人,因是在国子监,所以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手,再有两日休沐,属下估摸着他们会选在那时候动手。”
顾瑾知眉目清冷,他展开魏婉芸给魏清钥写的信函,上面大多数是叮嘱。
似是对魏清钥的现状很不安,魏婉芸在信函上提出过两日休沐要再派几个护卫过去接他回府。
除此之外,倒也没旁的。
顾瑾知扫过之后,就将那信函交给了弄影,“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是。”
弄影应下,见顾瑾知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以为他没有旁的吩咐,正要躬身退下,却听他又道:“处理干净。”
弄影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瑾知说的是对那些意图谋害魏家公子的人。
他连忙点头应下。
顾瑾知站于窗,负手而立,他的目光落在青杏上,有些缥缈,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弄影等了半天,才听到他又道:“给周家那边敲打敲打,透露出是靖王府的意思。”
这就是摆明了要护着魏家了。
闻言,弄影虽然一头雾水,看不清自家主子是想做什么,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小的魏家出手,但他做属下的只管执行,旁的不敢再多问一句。
应下之后,见顾瑾知摆了摆手,弄影这才转身离去。
彼时,魏清钥还被张祭酒绊着。
等他终于听着张祭酒结束那些无聊又琐碎的话题之后,还没等回到自己的学舍,刚巧之前撞到他的那个莽撞学子也在那时候从外间回来,又跟他撞了个满怀。
即使魏清钥脾气再好,也不免有些火气和惊疑。
但对方态度很诚恳,而且他身上也没旁的损失,妹妹带给他的信函也还在他胸口,他也就没多想。
这一幕小插曲,魏婉芸自是不知道。
这一夜,她又点了明空大师给的安神香。
本以为又会被困进那杏花小阁楼,但没曾想,这一夜好眠。
早起的时候,安神香也已经燃尽,魏婉芸看着那香灰出神。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还以为一点燃这香料,就能梦到前世有关的。
不知道这次怎么没有半点儿作用。
念及前世,魏婉芸的脑子里蓦地浮现出那道模糊的人影。
“绾绾,你且信我。”
“我只是嫉妒他!”
……
这些,怎地跟她之前的记忆大相径庭。
在蓟州赵家刚重生那会儿,她以为顾瑾知对她是冷淡的,没有感情的。
毕竟,她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说,就连记忆跟他有关的,跟靖王府有关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再加上他们的婚事也圣人赐的,顾瑾知对她没有感情,甚至因为这强按头的婚事对她冷漠疏离都在情理之中的。
但之前的梦境,尤其是昨天下午的梦里……
那个爱而不得,似乎有些偏执和疯狂的顾瑾知让她意外。
哪怕是在梦里,她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顾瑾知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炽热滚烫。
而她……好像对他也并不是那般冷淡疏离。
即使因为他的粗暴和强势而感觉到害怕和颤抖,她该是恨着他的,但她却恨不起来。
是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喜欢上他了吗?
所以,在得知靖王府上下将蓟州赵家的事情瞒着她的时候,她才那么痛不欲生?
这个猜测让魏婉芸的心狂跳不止。
她的感情就好似和那段记忆一起,被人上了锁,连她自己都窥探不得。
如今,那锁头上应是出现了一丝裂痕,再探究下去,只等这段记忆完全苏醒,她整个都要被这感情给吞噬……
这个认知让魏婉芸眼皮子直跳。
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得疼。
再继续往里探究一分,她的脑子就跟针扎了一般的疼。
再不能多想了。
魏婉芸忙收回了心神。
只这短短一瞬的功夫,她就因为头疼而出了一身的冷汗。
魏婉芸叹了口气,叫来了外间候着的丫鬟准备热水。
她沐浴洗漱了一番之后,才去了兰芳园。
赵兰心也已经起来了,母女两人一起用过早膳之后,魏婉芸让宝珠过来请了周邵初看诊。
赵兰心屏退了其他丫鬟,独留了锦绣。
今日赵兰心的面色看起来苍白得很,神色也是倦怠的。
她抬手捂着胸口,语气虚弱的看向周邵初道:“周大夫,我感觉今日身子更乏了些,胸口有些喘不上气,刚刚碍于丫鬟们都在,我才强撑着。”
说着,她转头看了一眼锦绣,“这里没有外人,你且说说,我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周邵初收回了诊脉的手,面色冷凝道:“夫人,实不相瞒,你这是中毒了。”
话音才落,赵兰心微微一怔。
一旁的魏婉芸惊呼道:“怎么可能!”
周邵初扫了一眼戏精上身的魏婉芸,语气淡淡道:“只是我医术浅薄,一时间还没有能诊出来夫人所中是何种毒物,实在惭愧。”
“若是能请动宫里的御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话,几人都沉默了。
最后,魏婉芸开口提议道:“阿娘,周大夫说的有道理,他这般的医术都瞧不出什么毒来,那就只能找医术更厉害的御医了。”
闻言,赵兰心摇头,气若游丝道:“御医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请的。”
那是给宫里头的贵人看病的。
魏耀宗不过一四品官,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能请动御医。
魏婉芸皱眉,下一瞬却又眼前一亮,她摇着赵兰心的手,提议道:“让姨母请啊!”
见赵兰心皱眉,魏婉芸耐心解释道:“前几日五公主还跟我说想出府,不如我们给姨母带一封信去。”
“请了五公主来我们府上玩,然后再借着五公主在府上身子有恙为由头,请了御医过来。”
到时候,顾毓秀只要开口让御医顺便替赵兰心诊诊脉,是没有哪个御医会拒绝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法子自然可行。
赵兰心还有些犹豫,“本来德妃那边就已经记恨上我们了。”
魏婉芸已经红着眼睛拉着她的手道:“阿娘,就这样办吧,不会出了岔子的,你要有个好歹来可让我怎么办?”
听到这话,赵兰心终于叹了口气,她由魏婉芸扶着,走到了窗台前,亲自动笔写了一封密函。
待墨迹干了折好之后,才叫来了不远处候着的锦绣。
“你去宫门口递个牌子,必要亲自见到淑妃,并将这封信函给她,切勿出了岔子,更不要同旁人提及。”
锦绣忙将令牌和信函收好,应声出了门。
待她一走,赵兰心身上原本看起来的虚乏瞬间退去。
她转头看向魏婉芸道:“她会去报信吗?”
魏婉芸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很有可能。”
毕竟,她背后的主子那头既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赵兰心,在得知了赵兰心提前察觉中毒一事,也担心真让她找了御医治好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锦绣真是“桩子”,她一定会把这边的消息递出去。
魏婉芸只需要派三叔暗中盯着就是了。
事实证明,魏婉芸的猜测没有错。
锦绣出门不到一个时辰,三叔就让人带了消息回来了。
她在递牌子进宫之前,避开了闹市街头,去了一处小巷,跟一个人窃窃私语了一阵。
因三叔隔得远,没有听清具体说的是什么,但锦绣有问题,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三叔先让身边跟着的徒弟青玉带了消息回府,他转而去跟同锦绣接头的那人。
听完这些,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赵兰心也依然是寒了心。
“亏我这些年这般待她,竟是养了一头中山狼!”
魏婉芸垂下了眸子,没吭声。
她一想到上一世在自己怀中阿娘冰冷的尸体,现在就恨不得将锦绣千刀万剐。
但眼下,却不是暴露她的时候。
比起直接抓出她这条小鱼,将计就计显然更高明一些,只不过,这计划魏婉芸还没想周全。
两个时辰之后,等锦绣从宫里头回来,魏婉芸几人待她依然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赵兰心都用自己病重当了托词了,淑妃倒也没再拦着,答应了隔日会叫顾毓秀出宫配合,只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顾毓秀。
做戏要做全,赵兰心既然要装病重,就得有个病重的样子。
她让魏婉芸和周邵初先回去,支了锦绣去熬药,自己由胡妈妈扶着回了房间休息。
自发现锦绣有问题之后,她自是不敢就这样放任锦绣留在阿娘身边,她已经叫了赵金宝暗中盯着锦绣,房里也有胡妈妈寸步不离的守着,不给她一点儿下手的机会。
从兰芳园出来之后,魏婉芸和周邵初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廊上,魏婉芸的丫鬟宝珠翠珠知道两人有话要说,远远的落在两人身后。
待穿过花园,走近明珠阁的范畴,魏婉芸才开口道:“周大夫。”
“我还有一事相求。”
魏婉芸站定,转头看向周邵初。
今日的他穿着一袭素白长衫,一尘不染,举手投足间,既文人雅士的儒雅和从容,又带着一股武生自带的,生人勿进的压迫感。
那白衣衬着他少了两分高不可攀的矜贵,却越发多了几分如水墨画似得俊美风流。
即使看了这么多次,魏婉芸还是能被他的外形给惊艳住。
她动了动唇,还未开口,对面的周邵初已经挑眉道:“小姐是想让我为五公主看诊?”
话音才落,魏婉芸蓦地一怔。
有些惊讶,竟被他猜中了。
不过,转念一想,五公主体弱多病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既然知道他医术好,这次五公主又恰巧来了府上,她找他顺带替五公主看诊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的医术魏婉芸是见识过的。
在落云城外,那么多城中大夫,甚至四皇子顾修文从宫里头带出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毒,都被他轻易解开了。
再加上他还有个被称为“国医圣手”的爹,虎父无犬子,魏婉芸对他的医术从未怀疑。
所以,被他猜中自己所求,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反应过来之后,魏婉芸想着昨日他对魏婉静的拒绝,不免有些担忧。
便是他当真拒绝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她还是想替顾毓秀争取一下。
许氏只是寻常风寒病症,没什么大碍,寻常大夫也能医治。
但顾毓秀的状况……她想到前世里,小姑娘没能熬过年底除夕,现在身体底子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周邵初愿意帮忙看着,开些方子调理,以后再多注意些,是不是就能改变顾毓秀早亡的结局?
魏婉芸提着一颗小心,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道:“所以,你会答应吗?”
周邵初的目光落在她的眉宇间,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如果我拒绝,你可会生气?”
虽然理智告诉魏婉芸,周邵初没有立场必须要帮她。
帮是情分,她感恩戴德,不帮的话,她也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
他又不欠着她什么。
但是,她想着,如果真的被拒绝的话,她可能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生气的。
但他既然这般问了,可能事情就有得商量。
所以,她也没藏着掖着,直迎向周邵初探究的目光,诚实道:“会的。”
说完,魏婉芸还起了一分小心思。
她都表明了自己会生气,两人也算比较熟了,周邵初多少会顾及一点儿自己的小情绪,顺手帮一把的吧……
然而,话音才落,却见周邵初抬眸,语气清冷,无波无澜的看着她道:“噢,那便气着吧。”
魏婉芸:“……”
亏得她以为,他突然开口问自己是不是会生气可能会照顾自己的情绪。
谁曾想,这人就是恶趣味!
魏婉芸气得转身就走,生怕下一瞬自己控制不住抬手就要将他丢进池塘喂鱼。
但她却没看见,在她转身之后,身后那人原本清冷疏离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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