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墨贤夜和柳易第一次合作了,从江城开始,他们并肩作战的次数还蛮多的,但这一次却是最特殊的。
这一次,墨贤夜作为城隍殿殿主,占了城隍爷的位置,而这天底下的龙脉的根,最终都是汇聚去城隍殿的,可以说,他们已经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
柳如凤走上前来,冲着墨贤夜说道:“阿夜,你要特别小心,这次,你很危险。”
“危险?”我当即就觉得柳如凤话里有话。
我知道天庭封赏墨贤夜的目的,对于墨贤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柳如凤这么一说,我总感觉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呢?
柳如凤点点头,说道:“城隍殿受袭,人间蒙难,天庭有太多的人选可以被派遣过来处理这件事情,坐上城隍爷的位置,为什么偏偏是阿夜?”
“要资历,他没资历,要能力,他的能力在天庭来说,绝算不得高,天庭选择他,应该是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我和墨贤夜都愣住了,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天庭也会有这么无奈,委曲求全的时候?
“据我可靠的消息,本来新任城隍殿殿主的人选已经选好了,但因为你在城隍殿的时候,将自己身体里面的仙力全部注入到城隍爷像中,城隍爷的灵力之中融合了你的仙力,跟你已经分不开了。”柳易说道。
柳如凤接话道:“所以,阿夜,你接任城隍殿殿主这个职位,也就意味着,生生世世,只能做城隍爷了,不会再有任何往上升的机会,除非你自动放弃那些仙力,但你很可能被反噬致死。”
“另一方面,本来要上任的那一位,莫名被你顶替了位置,还不知道怎么恨你呢,我听说对方来头不小,你得以防万一。”
以防地方伸黑手。
墨贤夜笑道:“城隍爷这个职位挺对我胃口的,至于我能不能坐得稳,那就看我的本事,至于什么往高处爬?我真不稀罕。”
墨贤夜的志向,并不在天庭谋个一官半职,如今能做城隍爷,管人间事,是真的深得他心的。
再者,在天庭任职,不方便,做了城隍爷,随时都可以在人间转,受万民供养,多好。
“对方是什么来头?”我问。
柳如凤看了一眼柳易,欲言又止。
柳易犹豫了一下,说道:“几大龙脉最终全都汇聚到城隍殿,所以城隍爷这个位置,对于龙族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上一任城隍爷据说就是被……”
“有人想要一手遮天?”我心惊道。
柳易点头:“这次本来要上任的,是秦岭龙脉的近亲,本身在天庭已经做了很多年了,位置很高,这次是他主动申请下方城隍殿的,为此做了不少牺牲,放弃了原来的位置,却半路上被你截了胡,你说恨不恨?”
恨,必定是恨的。
现在墨贤夜接任城隍殿殿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人既然原本高高在上,就不会正面硬杠墨贤夜,他会借秦岭龙脉的手。
这样一来,几大龙脉之间首先就会出内乱,墨贤夜管理起来难,而柳易刚刚飞升成龙,掌管长白山龙脉,是势力最弱的一个。
稚嫩的新人,很容易被踩下去。
所以,如果对方只要野心够大,这一次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能一下子统领两道龙脉,霸占整个人间的重大运势,何乐而不为呢?
柳如凤几次欲言又止,恐怕也就是怕的这一点。
本来,我们狐族和蛇族在长白山,两家就是交好状态,如今更是要紧密的抱在一起,对抗更大的危机了。
今天,墨贤夜和柳易一同受封,我们大家伙还挺高兴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谁也高兴不起来了。
“我们这次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柳如凤说道,“因为你一旦真正上任城隍殿殿主这个职位,那么,便是生生世世的事情,除非你死,否则,别人再没有机会。”
“你直接掐灭了他们长久以来努力,即将看到希望的火苗,并且几乎没有再重燃的可能,你说,他们会不会气急败坏?”
“我知道你们最大的顾虑是什么。”到现在,好像最淡定的,一直就是墨贤夜,他说道,“这个世界有一种人,性子耿直,一条筋走到底,非黑即白,既然正常手段无法将所有龙脉霸占到手,那就用别的办法,他们不管是邪是恶,只要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便要一抹黑走到底。”
我诧异道:“你们难道是怕那边会和魔君合作?”
“我们是怕魔君会找上对方。”柳易说道。
“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我不敢相信道,“如果他们跟魔君合作的话,岂不是要公然跟天庭作对了?”
“龙族很复杂,真正的恶龙你以为它怕天庭那些老儿?”墨贤夜不屑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其实反过来想想,天庭说不定这次就是站在我这边的。”
站在墨贤夜这边?
墨贤夜的意思是,天庭本来就不想让那人接任城隍殿殿主的位置,苦于秦岭龙脉那边的压力,不得不松口,正好墨贤夜在城隍殿的所作所为,给了天庭借口,所以,顺势而为?
这样想来,好像真的是有一点道理的,否则,你说墨贤夜这么一个戴罪之身,天庭恐怕宁愿毁了他,也不会封赏他的吧?
做挡箭牌固然不好,但是如果能把这个挡箭牌做好,谁又能肯定的说,就没有翻盘的机会?
魔君被冥王和柳易追着打,就是我们在城隍殿的时候,忽然偃旗息鼓的,至今没有下落,会不会当时,有人为他做了接应?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我们根本没个头绪,除了顺势而为,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都别愁眉苦脸了,这个城隍殿殿主,我是坐定了,你们在长白山警醒着点,放着魔君卷土重来,我得立刻去城隍殿述职了。”墨贤夜说道。
我赶紧抓住他的膀子说道:“城隍爷像都碎了,你现在去那儿干嘛?”
“像碎了,但城隍爷的地位,在人们的心中没碎,但如果我长时间不能稳住人间稳定的局面,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墨贤夜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道,“好好留在长白山,等我的好消息。”
我抓他抓的更紧了:“你想把我丢下吗?你去哪,我去哪。”
墨贤夜眉头皱了皱:“不要任性。”
“一起去吧。”柳易说道,“我也一道过去。”
凤仪立刻叫道:“我也去,我也要去。”
“你留在家里!”
我们几个几乎异口同声否决了凤仪,凤仪立刻就委屈了:“为什么?你们都能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
“是为你好。”我说道,“凤仪……”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一跺脚,身后一对五彩斑斓的翅膀立刻伸展开来,扑棱了两下便飞走了。
柳易耸耸肩道:“人家有翅膀,比咱们牛,走吧,多个人多份力量。”
……
但让我们没想到的是,重回城隍殿,等待我们的不是冷冷清清,破败不堪,城隍殿的殿门口,守着两队阴差,毕恭毕敬的站着。
进入城隍殿殿门,里面便站着两排穿着黑色斗篷的杀手,男戴耳钉,女戴唇珠,一看就知道是玄机阁的杀手。
我们刚进去,九姑便迎了上来,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阿夜的部下。”
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九姑了,上次离开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并且嘴唇上面受伤了,戴着面纱。
如今,面纱已经没有了,嘴唇上面,也没了唇珠,只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疤痕。
墨贤夜顿了顿,还是问道:“冥王将你们给我了?”
玄机阁阁主去世的时候,我和墨贤夜都在场,他说的很清楚,玄机阁的人,全部留给了冥王,这些杀手,对于冥王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帮手,关键时刻是能用来保命的。
他将这些杀手送给墨贤夜,明摆着是向墨贤夜伸出了橄榄枝,我赶紧捏了捏墨贤夜的手,用眼神催促他赶紧接受。
城隍殿本来就跟冥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墨贤夜在冥王那里说得上话,以后在这个位置上可就顺风顺水了。
再者,冥王肯定也是想尽快将魔君揪出来的,与墨贤夜合作,对抗魔君便又有了一定的把握。
九姑疑惑道:“阿夜,你怎么了?”
“小姨,如今你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还要这么牵扯不清下去吗?”墨贤夜反问道,“我以为,你如今应该是留在长白山,和爷爷他们在一起的。”
墨贤夜从来都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曾经就劝诫过九姑,说她跟冥王不会有结果,该断的还是尽快断了比较好。
可现在,九姑已经没有了唇珠,却以玄机阁杀手的身份自居,这是越陷越深了的节奏啊。
九姑先是一愣,继而笑道:“阿夜,无论我是以什么身份在你手下做事,只要我们是一起朝着共同的方向奋斗的,便足以,其他的,不需要纠结那么多,分的那么清楚,不是吗?”
“墨贤夜,九姑的路,九姑自己能想清楚了,走她最想要的那一条,咱们不能强硬的替她做主。”我提醒墨贤夜道。
有些事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或许难以接受,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这天底下,多的是飞蛾扑火的人,爱情使人疯狂,甚至魔怔,但在这个过程中,当事人的快乐,是别人无法体会得到的。
人这一生,向死而生,结局都是一个死,活得,是过程。
只要过程是自己想要的,我觉得,就是值得的。
或许,以前我也会跟墨贤夜一样,想要好好的劝劝九姑,但现在,我却没有这种想法了。
特别是,当我之前已经知道了冥王对九姑的一片爱心之后,我觉得,只要相爱,即使没有名分,两颗心是紧紧的靠在一起的,那也是一种幸福。
而九姑现在,显然是想要这种幸福的。
墨贤夜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眼看向那些杀手,说道:“我这个城隍殿殿主,半路出家,临时受命,很可能位子还没坐稳,就被人扯下台了,你们跟着我,或许会很没前途,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想跟我,便要做好随时去送死的心理准备,不想无辜送死的,我可以放你们回去。”
“我送出去的东西,竟然还有人想退回?”外面,冥王的声音忽然响起,调侃道,“我这份贺礼,你看不上眼?”
墨贤夜不急不慢的回头,道:“这贺礼未免太贵重,我何德何能?”
“你我注定是撕扯不开的,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冥王的眼神,从九姑的身上扫过,然后缓缓的落在了凤仪的身上。
我当时心里便咯噔一声,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握住了凤仪的手。
凤仪的血脉之中,流着凤凰精灵的基因,她至少得有三分之一是属于精灵一族的,冥王难道是想让凤仪去冥界?
我希望他不是这个意思。
凤仪和柳易的阴婚名帖是他亲自下的,如果他另有所图,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松口吧?
冥王踱着步,率先朝着主殿走去。
主殿,城隍爷的像碎了一地,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洞,洞底下,黑黢黢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冥王就站在那洞口,出神的往下看,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我们也在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那日,魔君在长白山被我围追堵截,最后经由长白山龙脉,朝着城隍殿反噬过来,你们在这头一次次的将他压回去,再加上柳易半路堵截,他本应该已经是囊中之物,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等我回到冥界,那边的魔界大军也已经撤退。”
“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如鲠在喉,我不确定他躲在了什么地方,我翻遍了整个人间和冥界,都没找到。”
冥王说着,看向墨贤夜道:“找不到,必定是有人帮着他藏起来了,我想,这两天你们或许也想到了什么,怎么把他揪出来,你们应该会有方案了吧?”
“我们没有任何方案,也不会主动去揪他出来。”墨贤夜直接表态,“但如果你出手了,我们倒是愿意鼎力相帮。”
冥王摆摆手,道:“我们谁也不用先出手,就等着,我们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我们的,并且,我相信,他第一个来找的,可能就是你。”
“那就拭目以待吧。”墨贤夜说道。
冥王转而又看向我,说道:“这次你在冥界,翻的浪花还真不小,有人让我送你这个,关键时刻,可能会派上用场。”
他说着,手向我伸过来,手心里面,已然多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
我接过来一看,那小瓶子并不大,只有大拇指大小,扣在一条红绳上,可以挂在脖子上。
小瓶子里有一汪透明色的液体,液体里面,一根黑色的刺悬浮在当中,晃动小瓶子,那根刺却始终处于小瓶子的正中央,一动不动。
我认得那根刺,那是花妖的藤蔓上面带着的东西,我不明白,花妖为什么会给我这玩意儿,但我却知道,这刺是带着毒的。
我将小瓶子握在手中,说道:“替我谢谢花妖。”
冥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我们。
他一走,凤仪连忙凑过来,伸出小手冲着我道:“母亲,给我看看,是什么好宝贝啊?”
我将小瓶子给她,她拿在手里慢慢的把玩着,我看着她,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忧。
然后忍不住就问出口:“凤仪,如果让你选,你是愿意留在狐族呢,还是先要去精灵一族?”
“为什么要选?”凤仪将瓶子还给我,一脸的不解,“难道我不应该一直跟在柳易哥哥身边吗?”
好吧,这孩子脑子里除了柳易,怕是啥都不剩下了。
冥王走后,我们就一直待在城隍殿里,讨论着该如何重修城隍殿,首先将人间的怨念之气消除掉,之后再处理别的事情。
“想要除掉人间的怨念之气,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城隍爷重新接受人间供奉,以功德压制怨念之气,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九姑说道。
柳易摇头:“城隍爷像不是我们想树就能树的,这是天庭该做的事情。”
天庭显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迅速的重树城隍爷像的。
“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九姑说道,“只要找到一个功德深重的东西替代城隍爷像暂时镇守在城隍殿,人间的局势便能扭转。”
“功德深重?”我们不解道。
九姑解释道:“换句话说,就是一样对阴煞邪恶势力有很大震慑力的东西,把它请进来,便可。”
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当即便说道:“九姑,你意思是请镇妖塔吗?”
“镇妖塔?”柳易不可思议道,“那东西可是冥界镇守之宝,怎么可能随便让我们拿来用?”
“关键不是这个。”我说道,“如果镇妖塔就在冥王的手中,那么,现在这种局势,他一定会拿出来用的,可是他连玄机阁的杀手都送给墨贤夜了,却只字未提镇妖塔,那就说明,镇妖塔现在并不在他的手中。”
九姑点头:“对,白璃猜测的没错,镇妖塔并不在冥王的手中,当初,魔君就是被镇妖塔的法力镇压住,困在长白山那么多年,如今魔君已经冲破封印,跑了出来,而镇妖塔却滞留在了长白山。”
“镇妖塔还在长白山?”我惊讶道,“冥王为什么不把它取走?”
“难。”九姑说道,“镇妖塔被压在长白山下,已经多少万年了,这么些年,地壳运动时时刻刻都在进行,长白山龙脉也断了,暂时还没重新连接起来,而据我所知,好像镇妖塔正好就压在了龙脉下方。”
“动镇妖塔,就会损伤龙脉,是这个意思吧?”我问。
九姑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重新连接龙脉,让龙脉重新活过来,同时,龙头稍微向右侧移一丁点,问题便可以化解了。”
我们所有人都看向了柳易,这件事情,只有柳易能去做,并且,还是迫在眉睫。
凤仪一下子挡在了柳易的面前,说道:“你们别这么为难柳易,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呢,贸然出手,说不定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没问题。”柳易推开了凤仪,说道,“修复龙脉这件事情,早已经提上日程,我如今已经受到了册封,成为长白山龙脉的守护者,便有义务尽快将龙脉修复好。”
“别急。”墨贤夜开口道,“咱们不能急,这是连锁效应,一步不成,步步皆错,必须有万全的把握才行。”
“我能行的。”柳易坚持道,“修复龙脉,只需要用我的龙气去浸润龙骨,让伤口慢慢愈合就行了,给我三天时间,三天足以。”
“不,三天时间太长了。”墨贤夜说道,“柳易,你忘了之前我们说过的,现在有人恨不得立刻找到机会弄死你我,这三天,是你的龙气消耗最大,也是最脆弱,最容易被反噬的时候,更何况你身上还带着伤?”
“对啊,如果魔君联合秦岭龙王突然对你发难的话,咱们可就栽了。”我也反应了过来。
凤仪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不能冒险,柳易哥哥,你不能冲动,听我父母的,准没错。”
柳易一咬牙道:“难道要等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说真的,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等’字,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你才不是废物呢,柳易哥哥最厉害了。”凤仪赶紧安慰柳易道。
墨贤夜说道:“要不,我先去探探路?”
“你怎么探路?”我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生怕他跑掉一般,“柳易现在不能乱,你也一样,咱们得从长计议。”
可是我话音刚落,凤仪便惊叫一声,我们同时朝着她看去,她却指着正殿地面上那个洞喊道:“下去了,柳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