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看了看手中的令牌,点了点头,便连忙除去了。
留下苏锦在这里仔细回想今日秋月的言行,果真是越想越如银杏所说,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都怪自己,因为她说是自己害死了大姐,自己就一下子慌了心神,这么多的漏洞,竟然没能发觉。
这边银杏去追赶秋月,那边秋月早已回到了李家别院。
她回来的时候,李玉书也正好回来,看到她之后,珠儿有些惊讶:“你不是被二姑娘带走了吗?怎么自己回来了?那二姑娘呢?”
张口闭口二姑娘,秋月心中发恨,大小姐去世才多久,就象登堂入室,让二小姐取而代之不成?
只是她如今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心中恨他们,也只能按规矩回话:“二小姐问过我一些事之后就回了客栈了,我便回来了。”
“她问了你什么?”李玉书定定地看着她。
“不过是问大小姐为何自尽的事。”秋月说道。
“那你是如何说的?”珠儿连忙问:“可将实情都告诉二姑娘了?”他今日自作主张,希望秋月这丫头已经跟二姑娘说明白了,这样也不枉费自己冒着被公子责罚的风险去追她。
秋月听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珠儿看她点头,自然以为她都已经说清楚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对着李玉书说道:“公子这次可以放心了,事情秋月都已经说明白了。”
“公子若是无事,我先下去了。”秋月说道。
“等等。”李玉书叫住想要离开的秋月:“你怎么跟二小姐说的,一五一十地再跟我说一遍。”
秋月咬牙,却还是回过头来,说道:“不过是当初跟李公子说的那些,今日二小姐问,自然也是这样回了。”
珠儿不解:“你怎么跟二姑娘说的,再说一遍就是了。”他不明白这秋月怎么吞吞吐吐的。
李玉书忽然厉色起来:“你到底怎么说的?”
“大小姐是为什么死我,我就是怎么说的。”
珠儿更不明白了,为何秋月始终支支吾吾,公子又为何忽然生气,但不管是因为什么,秋月是他带去见二姑娘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是他的过错,现在看公子动怒,他自然更加惶恐,也更加催促秋月赶紧说实话。
秋月却迟迟不开口,李玉书已经猜到,她肯定是骗了苏锦:“你骗了二小姐,说梅儿是她害死的对不对?”李玉书慢慢地说道。
珠儿一听惊吓地瞪大了眼睛,连忙去看秋月:“你是这样跟二姑娘说的?”
秋月依旧不开口。
珠儿着急,上前抓住秋月:“你,你竟然敢骗二小姐和公子,跟我走,去跟二小姐说清楚。”
秋月使劲想要挣开珠儿拉住她的手,却无奈力气悬殊,实在无法挣脱,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办法脱离他的手之后,秋月也放弃了挣扎,只是冷笑:“大小姐去世了,她死了,你,还有她,你们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闭嘴。”珠儿大吼:“你明知道大小姐的死不管二小姐和公子的事,是她自己......”
“好了,住口。”李玉书忽然打断珠儿的话。
珠儿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口,但是想起这秋月竟然在二小姐面前颠倒黑白,惹得二小姐与公子之间徒增嫌隙,他又心有不甘。说起来这件事都怪他,是他自作主张让秋月去见二姑娘,他以为秋月会告诉二姑娘真相,等她明白了就知道自家公子的一片苦心了,但是谁想到这秋月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也是他太过大意了,竟然就这样让她在二姑娘面前胡言乱语,没有亲自看着,如今除了让她去二姑娘面前亲口说是自己说错了,再也没有人能说清楚大小姐的死因了,都怪他太过鲁莽。
他气不过,拖着秋月就要去找苏锦,李玉书虽然也生气,但是那毕竟是梅儿的贴身丫头,如今此番作为,也是因为梅儿的缘故,他也不好将她怎么样,也只能任由珠儿将她拖出去。
正在珠儿与秋月撕扯之间,外面有人来报,说有一个姑娘拿着李家的令牌来要带走秋月姑娘,李玉书一听就知道是苏锦身边的人来了,他连忙叫人将她请进来。
谁知本来正与珠儿拉扯的秋月,趁着珠儿分神的时候,一下挣脱了他,一头撞向门框,她决心求死,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顿时鲜血直流,连李玉书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动作,一时也被惊住了。
可怜珠儿,本来还真拉着她,一个不留神,人救死在自己面前了。
银杏跟着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鲜血直流的秋月倒在门边,珠儿呆呆地看着她,仿佛不可置信一般,李玉书正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银杏第一次看到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心惊肉跳之余又不免长叹一声:如今姑娘又要难过了。
李玉书看到了银杏,说道:“是杏儿让你过来的?”
“姑娘让我来带秋月过去问话。”银杏呆呆地说道。
李玉书皱眉:“回去好好跟杏儿说。”
银杏只能点头,然后跟着带她进来的人连忙走了出去。
李玉书叫珠儿:“将她好好下葬。”
珠儿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她这一死不要紧,公子更是与二姑娘说不清楚了,而这件事都怪自己,他自责地抬不起头来。
李玉书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也是我没有思虑周全,没想到秋月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好了,你先下去吧,将人好好地安葬了。”
珠儿低头应是。
那边银杏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想这件事可如何跟姑娘说呢,她看得出来,虽然秋月恨姑娘,但因为她是跟在大小姐身边的人,所以姑娘对她很是看重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伤心不已,如今上午才刚见面,下午人就死了,想也知道姑娘会多伤心,但是这件事不告诉姑娘也不行,她根本瞒不过去。
走到客栈她也没有想清楚这件事该怎么跟苏锦说,叹了口气,她只好先上了楼。
苏锦正在房间里等着她呢,看到她进来,自然地往后面看去,以为秋月就在后面。
结果却并没有看到自己等的那个人,苏锦有些奇怪:“秋月呢?”
银杏扶着苏锦进屋坐下,将房门关好后才来到她身边说道:“姑娘,我去的时候,秋月姑娘已经死了。”
“什么?”苏锦一下站了起来:“秋月,怎么可能死呢?”她刚从自己这里离开啊。“是谁害死了她?”
“是自尽。”银杏说道。
“又是自尽?”苏锦低声说道:“是我害死了她。”
“她是自尽,关姑娘什么事,姑娘别多想了啊。”银杏劝道。
“可是她之前在李家待的好好的,今日我刚建了她,她就自尽了,不是因为吗?”苏锦抬着头看着银杏问道。
“那也不是因为姑娘。”银杏说道。可是接下来她却词穷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位秋月姑娘到底为何自尽。
“银杏,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因为我自尽了呢?”苏锦面带困惑地问银杏。
“姑娘千万别多心,那位秋月姑娘的话并不可信,姑娘不是已经知道了嘛?至于她为何自尽,肯定也是不关姑娘的事,姑娘若是真想知道,可以去问问李公子。”银杏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苏锦的神色。
苏锦没有说话,但是她知道银杏说的有道理,如今连秋月也自尽了,知道真相的可能只有李玉书了,但是他会告诉自己真相吗?还是他精心编制的谎言?苏锦不知道,所以她没有说话。
银杏看她一直不说话,继续劝道:“姑娘若是不想去,那我去问。”
正在她想继续劝苏锦的时候,外面有人叩门,她以为是掌柜的来送东西,便说道:“东西先放在外面吧。”
但是门口传来的却不是掌柜的声音:“二姑娘,开开门。”是珠儿的声音。
银杏听到后看向苏锦,寻求她的意见,是开门还是不开。
苏锦想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正是李玉书和珠儿。
李玉书径直走进房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苏锦,几月不见,她仿佛又消瘦了不少,脸上泪痕未干,明显是哭过的痕迹,他就知道她听说了这个消息定会伤心,思前想后,终究是不放心她,所以顾不得许多,就想来看看她。
苏锦听到珠儿的声音时就知道他一定也来了,但是她自门打开那一刻起便始终低着头,李玉书来到她身边,她也未曾抬头。
珠儿叫了银杏出去,银杏不放心她,回过头来看了许久,最终才下定决心跟着珠儿除去,想来那李公子定不会伤害姑娘。
李玉书等他们将门关好之后,将椅子搬到苏锦的对面坐了下来:“杏儿?就打算一直这样低着头,不肯看我吗?”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苏锦的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好在及时忍住了,她没有说话,亦没有抬头。
李玉书无奈叹气:“我知道你现在正难过,难过秋月的死,也难过不能寻找梅儿去世的真相。”
苏锦依旧不肯抬头。
李玉书只好继续说道:“今日秋月的死是个意外。珠儿听说你要离开扬州,带秋月去找你本是想让她将事情说清楚,我不知道她与你说了什么,但若是她说了什么怪你的话,那一定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
“那我要相信谁?”苏锦忽然说道。她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李玉书。
她眼中泪水未干,就这样望着李玉书,固执地等一个答案。
李玉来想好的说辞却在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刻没有办法说出口了,他很想告诉她,你该相信我,但他也知道,这样的话,她是不会信的。
李玉书苦笑:“你会信我吗?”
“你会骗我吗?”苏锦反问。
“不会。”李玉书答的干脆。
“那你告诉我大姐为何自尽?秋月今日为何自杀?”苏锦看着他说道。
“秋月自知有罪,她骗了你,想用自己的死继续骗你,她的死跟你无关。”李玉书说道。
“那姐姐呢?也与我无关?”苏锦追问。
这一次李玉书却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他才说道:“若我说与你无关,你愿意相信吗?”
“我信,你敢这么说吗?”苏锦看着他问道。
李玉书终于在她的注视下低下头去:“杏儿,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也为难我。”
“你我皆问心有愧,怎么可能做到坦然面对?”苏锦苦笑。
“你知道我今日来见你之前我想过什么吗?”李玉书忽然问道。
苏锦不做声。
“来时的路上我就在想,我为什么要替别人隐瞒这些,干脆全部都告诉你算了,这样说不定你就会放过自己,也放过我了。”李玉书苦笑着说道。
“不论真相如何,我与你,永远也没有可能,你知道的。”苏锦只是说道。
“我就知道,你对我总是这样绝情。”李玉书无奈。
“若非如此,我怎么对得起姐姐,你又怎么对得起姐姐?”苏锦只是说道。
“造化弄人,我现在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些说明白。”李玉书忽然说道。
“早些又如何?晚些又如何?你与大姐的婚事是从小就定下的,难不成你以为与姐姐退了亲还有再与赵家结亲的一天不成?”苏锦笑道:“无缘就是无缘,你我又何必强求,如今反倒害了姐姐的性命。”
“你始终认为是我们害了梅儿,我说什么你都不肯相信?”
“你若问心无愧,我便相信。”
李玉书叹气,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可偏偏他就是问心有愧,所以不能坦然回答她。
“罢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你今后打算去哪里?”李玉书问道。不能在她身边,知道她的行踪也好。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苏锦说道。“你今日来依然不打算告诉我大姐去世的真相?”
“我有不能说的苦衷。”李玉书无奈。
“那请离开吧。”苏锦说着起身将门打开了,丝毫不给李玉书再说话的机会:“多说无益。”
李玉书看着苏锦,又是这样决绝地要他离开,她真实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