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而出,欲言又止!
法正斜眼望着伸手拉扯着自己绣臂的诸葛亮,眼珠沉了沉,片刻后好似想到了啥,面上忽然笑了笑,遂不在说。
“孝直,孔明,你们这是……”
见状,这一刻不仅上首汉中王刘备愕然,连一侧国字脸的刘巴也惊愣了。
你们二人这是在干嘛?
演双簧?
半响后。
军师将军诸葛亮面色肃然,目光朝着刘备隐隐眨了眨,好似有话说却又欲言又止……
看罢,刘备心念急转,想了片刻笑着道:“孝直,子初你等也先暂时退下吧,回去好好想想我军应该如何应对羌胡的来袭。”
“明日大殿议事!”
“诺!”
一席话落,诸臣拱手而立,沉声道。
下一秒,数人缓缓离开,而诸葛亮则挥扇仿若闲庭阔步的行进于最后,远远望着诸臣已经离开书房很远,才忽然折步而回!
“亮拜见主公。”
“孔明啊,你可是有何妙策?”
“看刚刚孝直的神情,他已是有所谋划,你却是拉住了他,是想单独对我说些什么?”
望着折返回来的诸葛亮,刘备面色淡然,丝毫没有意外的神情,仿佛早有预料般,面露喜色,沉声道。
“嗯……”
“主公也看出来了孝直有良策?”
愣了半响,诸葛亮折扇说着。
“孝直足智多谋,去岁汉中一役我军能够大破曹贼,全赖其谋!”
“料想小小的羌胡也决计难不倒孝直的。”
说完,刘备脸上坚铮,面色也对法正升起一丝自信。
很显然,法正便仿若他的精神支柱!
事实上。
法正与诸葛亮跟荀彧、郭嘉很类似。
荀彧是曹操早年的关键决策人物。
如若没有荀彧大肆为曹操举贤任能,稳定后方、掌控中枢,他又岂能安然的对外征战而丝毫不担忧后方有变?
这一点,诸葛亮同样有荀彧的影子。
汉中大战,刘备于前线大败夏侯渊,后又与曹操相持阳平关两年有余,在这段时间里,他也是没有为军粮发愁。
史书所载的“足食足兵矣”,短短数字足以说明诸葛亮的功绩。
换成郭嘉郭奉孝,则是曹操早年的心腹谋臣之一,几乎逢战必带,每一战都能给曹操鼓舞士气。
以正史来说,郭嘉对于曹操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出谋划策。
实际上,单纯以出谋划策来论,郭嘉未必比得上荀攸、贾诩之众,甚至就算是程昱、刘晔也能与他不相上下!
可郭嘉却有曹营上下都没有的优点。
那就是亲待。
谁人能有曹操对郭嘉的亲善?
这就是他的优势。
郭嘉善于揣摩曹操心思,不仅如此还能从一条条决策中选出最符合己军中当下实施的谋略。
别看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细细揣摩帝王心术,这往往是评判一位谋臣能不能得君王亲善、器重的关键所在。
后面郭嘉与曹操的君臣关系不也得到了认证么?
赤壁兵败,曹操为何心生感叹,言郭奉孝若在,孤不至大败?
这一点,不是能力的体现,恰恰是地位,或者说是心里重视的因素。
贾诩、荀彧这等良臣,岂会看不出东征的危局?
贾诩亦是劝阻了,可却无法阻止!
这就说明在曹操的内心里,他高度还不够……
同样的历史依旧继续发生了。
夷陵兵败,诸葛亮也仿佛曹操附身了般,大加感叹着,言法孝直若在,必能劝阻主上东征,就算无法劝阻,也不至惨败!
为何诸葛亮会如此说明?
难道是他不自信,觉得自身不如法正?
这些当然都不是。
恰恰是心里地位,高度的问题……
这无关能力的体现。
诸葛亮从出山起,便一直是刘备军中的中枢所在,核心人物。
他是万万不可或缺的!
刘备对他也极为器重、信任,这是毋庸置疑的。
从后来的白帝托孤,便可看出一二。
可从法正半道归顺以后,刘备内心对他的依赖也一如曹操对郭嘉那样了。
诸葛亮没劝阻刘备东征么?
那刘备坚决的决心,劝住了么?
那为什么事后诸葛亮会认为,法正能劝住?
别说什么“事后诸葛亮”,这就是一种内心高度问题。
能力高,并不一定受重视。
能力低,也不一定没有出头之日!
最典型的莫过于司马懿,能力也算全能吧?
可曹操时期,出头了么?
黄皓有啥能力,可后期却依然是小人得志、在朝中呼风唤雨、祸国殃民。
回到荀彧,论起重要性,十个郭嘉都比不上一个荀彧,可论起亲疏程度,那就是反过来的!
诸葛亮与法正也是同样的道理。
自古以来,臣子受不受老板亲待,能力远没有揣摩心思重要。
“主公所说极是矣!”
话落,诸葛亮也挥扇面带笑容赞扬着,随后才道:“孝直的确算无遗策,小小羌胡难不倒他,但亮以为,主公应该还是该给后辈机会。”
“后辈?”
“孔明,啥意……?”
尽显疑虑的脸上愣了半响,忽然反应过来,面露喜色,说着:“孔明,你莫非说的是平儿?”
“然也!”
听罢,诸葛亮同样抱以笑容,微笑着点头。
“确实如此!”
“前段时日庞令明不幸犯下重罪,平儿未免群臣、百姓们说闲话,议论我大汉律法以权谋私,毫无公正力,自觉以自身官爵抵罪,让主公将其贬为庶人。”
“可平儿的能力想必主公也发掘了。”
“长时间的让他是庶人之身,很多核心事件他就算想参与,可也有心无力也!”
说到这,诸葛亮目光卓绝,仿佛极为雪亮般,又沉声说着:“不仅如此,如今虽然云长依然还坐镇于荆襄之地,可终归一日,这大位还是需要有人继承的。”
“可纵观我军以来,二代之中出类拔萃,能够独当一面者,目前唯有平儿,毕竟他跟随着云长厉兵秣马、南征北战十余载,身经百战之身对于战阵经验也丰富得多。”
“反观其他人,大都还是雏鸟,都还需历练一番,可我军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席话音,缓缓落罢。
一时,汉中王刘备也不由斜靠于王位上,细细思索着这席话。
眼见他还在沉思着,诸葛亮笑着继续说道:“所以,以亮之见,此次羌胡大举犯境,虽说是我大汉之危,可利用好了也未尝不是一次转机。”
“一次不仅仅是平儿脱胎换骨,重新官复原职的机会,也将是我军插足凉州之地的契机。”
此话落下,刘备权衡片刻,不由沉声道:“孔明,你的意思是我军可借此次机会将军威拓展到凉州一带,为北伐做准备?”
“正是如此。”
听闻,诸葛亮面露肯定之意。
“只是,据文长的信中所述,此次羌胡来者不善矣!”
“我军目前还处于实力恢复期,汉中战果还未完全消化,贸然与此等强敌交战,恐怕会让曹军坐享其成。”
此时,刘备也不由手持着面前案几上的一封信笺忧心忡忡的说着,面露担忧之色。
说罢,阶下诸葛亮面露笑意,不由沉声道:“主公不必如此忧虑!”
“羌胡虽兵力雄厚,可依亮来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灭之易尔!”
“目前亮与孝直都已有破敌良策,只是我等都还是需要平儿表现立功,让他趁早重新恢复职位,并且更进一步,所以此次我们都会保持沉默,彻底让给平儿表现。”
这席话,诸葛亮满面笑容,说得自信无比!
这一刻,在他所展现出的眼里面,当真好似是未将胡人放在眼里。
“孔明,你认为平儿当真能想出绝佳的破敌良策么?”
“毕竟羌人久居凉地,自小便好勇斗狠,战力强悍,我军如若强拼敌军显然正中曹军下怀,此举并不是明智之举!”
“很显然,曹军劝服羌人犯境,其用心居心险恶,目的便是为消耗我军实力。”
一席席话语,无不充斥着刘备的心弦,担忧、焦虑,不自信。
“主公,你难道不相信平儿的能力么?”
“这倒不是。”
“虽说平儿这大半年来确实战功赫赫、功勋卓著,可年纪还是太过年幼,我还是担忧他会心生自傲之心,以为羌胡的战力与吴军一样那么不堪,反而力主硬拼。”
“此举并不是我军所愿也!”
一时,刘备低声细语着,面上还透露着缕缕忧虑。
年轻,才是最让人容易冲动的年纪。
这一点,刘备可谓是最清楚了。
曾经的他,也年过二旬的年纪,在任安喜县令时,因讨不到好处而心生愤慨之心,鞭笞了督邮。
正是经历过,刘备此时也才担忧将此事全权交给关平负责,会出大事!
闻言,诸葛亮挥扇笑着:“主公还请放宽心,亮以为平儿不会如此不知好歹的,会率军前去与羌人硬拼。”
“如若他只知硬拼的话,那么去岁荆襄如此危亡的一战,恐怕他也不会反败为胜、战而胜之了!”
“当然了,此次战役事关社稷安危,半点也马虎不得,亮与孝直等诸臣也不会完全不管不顾,也会于暗中指点平儿的。”
说到这里,他面上笑意越发浓厚:“经历此战,不仅能让平儿官复原职不说,亦能让其成长更为迅速。”
“大兵团作战,这种机会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说到最后,诸葛亮言语也是郑重而坚定。
话音落下,刘备紧绷的面色也终于长吐口气,尽扫忧虑,答应了下来。
“好!”
“此次孤也赌一把,将大汉社稷托付与关平一试。”
“如若此次他能以最小的代价击溃来犯羌贼,那日后便让平儿接替云长继续坐镇荆州。”
话音落下,汉中王刘备也不由面色坦然,拳掌紧紧握着,面上尽显英贵之气。
此次,通过诸葛亮的劝说,他好似也想通了,将关平作为兴复汉室的二代领头人物来培养。
正所谓“英雄迟暮”。
虽然此时,五虎上将皆还健在,可光辉岁月总归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远去。
可兴复汉室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培养人才是注定的……
此刻,刘备不由想的更深远,喃喃细语着:“恐怕日后,这三足鼎立的纷争,将会使一场人才争夺战的比拼。”
这一点,此时他丝毫不怀疑!
随着老将逐渐落寞,那兴起的二代将领,谁又能作为领头羊呢?
谁又能担负起国家间的重任呢?
这是作为君王必须要考虑的。
“主公所言非虚!”
“三足鼎立当中,我军势力兴起最晚,根基相比曹吴,也是最为薄弱的,人才储备相比他们差距亦是极为明显。”
“目前来说,我军相比他们还是能占据优势,可当某一天岁月凋零,我等都老去了呢?”
“汉室谁来兴复?”
“大汉江山谁又能挑起大梁,进行守护?”
一席话语间,诸葛亮与此同时,也与刘备攀谈着未来之事,连迫在眉睫的战乱都抛之脑后了。
事实上。
军师将军诸葛亮思路不错。
羌胡虽一时犯境,战力强盛,难以匹敌,可终归只是皮藓之疾,不足为虑!
反观天下未来的格局才是最重要的。
未来大汉的储备军才是最值得重视的。
二人徐徐攀谈着。
……
关府。
客房内。
此时,一间偌大的房中,宽越数丈有余的房中富丽堂皇,而一间大房中也分散均匀着一些若隐若现的小房间。
只不过。
这一部分小房间占地面积不大罢了!
至于客房中心两侧,则分别伺立着一架架案几。
目前,各处案几面前数人相视而坐!
左边,则是以年长的庞德、刘伽以及邓艾正襟危坐着。
右面,才是以关兴、张苞为首,其次赵统、赵广二兄弟等众跪坐着。
主位上。
此时,关平一身戎装,紧紧屹立上方,眼神环视着下方。
沉吟约莫半响,刘伽才陡然忍不住,不由面色严肃,拱手高声道:“启禀少将军,你这是让我等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此话刚落。
其余人等皆各自调转眼神,将目光一致对视着关平,看其有什么需要说的!
“少将军,有紧急军情么?”
片刻功夫,庞德坚铮的脸依旧面色严肃,拱手相问着。
“嗯……”
听罢,主位之上的关平面上隐约间仿佛抽搐了下,遂沉吟了片刻,才轻声说着:“汉中方面恐怕是有变故,只是我也不太确定究竟有何事,纯靠猜的。”
自从今日大街上眼见着来世匆忙的哨骑。
关平当时便心生疑虑!
什么事能够让哨骑如此慌张?
随后头脑冷静片刻回府思索片刻,便联想到斥候是从北部所来以后,他便陡然敏锐的意识到了,可能是汉中方面出事了。
不然,岂能让魏延如此大费周章?
须知,魏延被立为镇远将军都督汉中,可是放下豪言的,曹将率众来袭为其吞并之,曹操亲自来攻,为其抵挡之!
以他的性子,如若不是真的紧急事件,岂会求援成都?
沉吟了半响,邓艾眼神微动,头脑若有所思,随即说着:“艾记得魏将军秉性颇为自傲,他目前既然求援汉王了,那想必汉中的局势当真就不容乐观了!”
“只是目前少将军却还是一介白身,无法参与朝会,不然便能趁机请战立功了。”
话说到这,一旁的庞德却是默默低下了头。
他这一刻是当真有些羞愧。
毕竟,关平的官爵怎么下去的,他最清楚不过了!
为了保住自己,甘愿自身代替受罚。
这样的将军岂不能受拥戴?
要说以前的庞德,其实对关平更多的是知遇之恩,一种不歧视自己为降将的胸怀。
现在的他,已经是在心底发誓,这一生便忠于关平,为其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
“唉。”
“大兄可惜了。”
哀叹一声,关兴面露苦笑,叹息着。
“是也,是也!”
说罢,张苞、赵统等众也是出言附和着。
位居首位,眼见着他们都暗暗叹息着,关平不由振作起来,面露笑意挥手道:“苞弟、二郎,你们不用如此愁眉不展!”
“此事为兄一点都不后悔。”
“官爵算什么?不过是名利而已、浮云罢了!”
“难道这些身外之物还能有令明将军重要?”
“用县侯、杂号将军却换来庞将军的性命,为兄觉得很值,因为以庞将军的武勇,日后必定能在我军北伐时大放异彩,建功立业。”
一席席话音缓缓落定。
此刻的关平面色极为坚毅、严肃,言语也是坚铮无比!
言语间充斥着总总振奋之声!
让房中的众人听了都不由极为提神。
听了半响,最为年幼的赵广不由竖着大拇指道:“姐夫果真心系汉室,无时无刻不以大汉利益着想,弟十分敬佩!”
说完此话,赵广也是笑的天真无邪,那十多岁的面容也仿若童真般的微笑。
“少将军过誉了!”
“德不值得如此夸赞。”
这一刻,听闻着这一席席话,一侧的庞德更是感触颇深,眼神触动,脸上也隐约间暗藏着泪痕,沉声道。
“令明将军不必谦虚。”
“你等既是为我麾下大将,那便是我的弟兄,与你们亲若兄弟,这是为将者应当做的。”
说着,关平又笑道:“你们知晓我最敬佩主公的哪一点么?”
此话落下,房中众人都不由透露着惊诧的目光斜眼望着。
见状,沉吟半响,才缓缓说着:“我最欣赏的便是主公的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
“是的,主公为何人格魅力如此强呢?”
“按理说,早年主公颠沛流离,要兵没兵,要将唯有父亲、三叔,岳父等寥寥数人,可曾经的天下诸侯陶谦、公孙瓒之流,又如袁本初、曹孟德都敬重主公数分。”
“为什么?”
说到这,关平面上笑容越发浓厚,满含笑意道:“这便是亲和力,主公待人随和,不仅与父亲、三叔恩若兄弟,与曹营中人更是折戟相交,有着无与伦比的人缘,这难道不值得我等学习么?”
一记话语,仿若振奋剂般洒在众人心头。
一时,众人心上也顿时火热起来!
张苞首先大喜着:“是也,是也,兄长所言不错!”
“嗯……大兄分析不错。”
“姐夫可谓是人生导师了。”
短短功夫。
关兴、邓艾,赵统等众都一致欢愉的赞扬着。
说着,关平却未忘记正事,面色陡然一变,便从满脸笑意的神色变幻到一脸的郑重之色,沉声道:“玩笑也开的差不多了,你们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吧?”
“那接下来我们便切入正题了。”
说完,邓艾、庞德等众也是面容一肃,细细思索着。
“我军目前由镇远将军魏延提军三万余固守汉中全境,其实力也可谓是兵强马壮了,至少相比起初遭逢大败的关中精锐强得太多。”
这席话,关平可不是吹嘘,而是事实如此!
原本,汉中大战,曹军损兵折将,损失最为惨重的便是以夏侯渊、张合率领的关中军。
兵将折损大半不说!
襄樊战役,关云长水淹七军,威震中原。
魏王曹操又从长安提军东进救援。
时至今日,关中目前还残存着的大多是郡兵以及夹杂着一些新征召的新军。
至于战斗力……
真正能称为精锐的也唯有张合、郭淮侥幸于汉中所保全的一支劲旅。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支精锐,才威慑着汉中魏延只得无奈固守各处栈道,大肆建造防御,而不敢轻举妄动!
想着这些,关平也不由有些头疼了,蹙眉道:“难道是曹军翻越秦岭,侵犯汉中境内了?”
“可这也不对啊,曹军关中军力实力并不见得强于我军,就算出其不意袭击,以魏将军手中的军力反击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完全不可能匆忙的派遣哨骑赶回求援啊!”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席话音而落,不仅关平陷入沉思,一向头脑灵活的邓艾亦是面露疑惑,迟迟深思不已。
“出何事了呢?”
想了好半响,庞德忽然一拍大腿,连忙厉声道:“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