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义馆外
因为建康士庶民众围堵瞧稀罕的原因,进了建康城,直到午后申时末拓跋慎一行才到达庆义馆外。
拓跋慎和萧长懋,裴昭明下车后,注意了一下庆义馆的位置,正好离通衢大道不远,大致有三百步远,这在寸土寸金的建康来说可是算是难得的好地方。
“殿下且看”萧长懋指着正西道“由此通衢往西一里余便是台城所在,殿下若是要进宫陛见,可先遣人往尚书省主客曹通禀。”
“庆义馆内主客曹也安排了馆令和馆丞供殿下差遣。诸位一应饮食都由本朝承负。菜蔬鱼肉之属,本朝都已为诸位备办齐全,若有饮食不便处,可到诸市购买。”
“这庆义馆左近二三里处都是各国来使商旅居地,只因各国风俗不一,族部杂乱,偶有偷窃劫盗之事发生。只因来者是客,故而抓住了窃盗之人本朝也不好深责,还请殿下多加注意。”
这个拓跋慎倒是理解,因为在平城也有这种情况。这时候很多号称使者之人,说是使者,却未必是有国书的正规使者,很多都是商人。这些人到了别人的地头,人生地不熟,甚至言语不通,本来就不好管束,可是你又不能把人家往外赶。
加上现在还不流行民间酒店这种行业,很多时候都是由朝廷给他们安排地方群居在一起,一者容易管制,二者避免因言语不通而与国人起冲突。而这些人中有不少都素质不高,甚至其中不乏出身劫匪,干出偷盗抢劫的事也不稀奇。很多人因为和正规使者出于一国,闯了祸出了事就去找本国使者求救,这一来事情就麻烦,所以很多时候,朝廷只能息事宁人。
“多谢殿下警示”
“不敢,既如此,孤就先与裴卿回宫复职,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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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萧长懋等人走了之后,拓跋慎和李彪等人才陆续进馆。于忠则留下来吩咐众军士将随行财物搬进馆内,这些东西都是一些金玉和宫中不用的物件儿,可以拿来换财帛,毕竟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财傍身。不过既然萧长懋说这里偷窃的多,就不能不多安排些人看守了。于忠带来的这些人,都是世代生长于河北的忠诚之士,家中父母老小都居住在平城附近,不怕会他们监守自盗。
因为知道拓跋慎等人近期到达,南朝主客曹在之前数日已经派人前来扫洒清整过,连梁柱,门窗上的漆都重新上了一遍,只是到现在异味还有点散不去。一行人在馆令的带领下四处走走看看,都觉得还不错。虽然有些蜘蛛重新打了网,不过并不妨碍居住。总体看来,这庆义馆在民间算来,也算是中等人家的条件,可见南朝也是用心的。
拓跋慎等人行到正堂坐下,馆令吩咐人上了茶水,客气了几句就出去了。
拓跋慎看馆令走远了,喝了口清水,说道“这馆令身负监视我等之责,诸卿以后言谈之间多加注意,此人想来或通国语。另外,郑卿,你明日可去市中买些使女奴仆。馆内之士上到令丞,下到仆役,都非可信之人。”
“于卿,此地乃南朝腹心,我等身负国命,一言一行都要多加注意。”拓跋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孤知军士远行辛苦,本当多加犒劳。卿可告知诸军士,若有所需,孤不吝财帛之赐。只是”拓跋慎说到这里,站起来,走到门前。
“我听闻昔日国朝初使江左,所市女婢多所淫污,致有死者,以至颇引江左人情愤议。往昔当鉴,诸军士可次第往秦淮一游,但俱不得招惹是非。此事,卿可以军法监之。”
照拓跋慎的本意,是不准军士在建康乱来的,不过考虑到这一路几个月的时候,来往之辛苦不说,现在好容易来了烟花繁华地还不让他们放松下来,他们不满且不说,更可能因此懈怠下来。还不如让他们放松一下。而且,李彪这种使者哪次来不是带几个美婢回去的,这种事恐怕郑道昭,蒋少游,于忠等人都不能免俗。总不能让他们爽了却不让军士爽吧。
“是,殿下下官这就去宣示众军士”于忠原本也担心这点,那些军士都身当壮年,精力旺盛,不让他们发泄一下要是惹起麻烦就不好了。现在得了拓跋慎的话,心中轻松下来,赶忙起身出了正堂。
拓跋慎等于忠出去后,又对李彪道“李卿,建康城你是常客,卿可稍歇后去尚书省一拜,如果明日能面见南主,也好呈上国书。”
“蒋卿此来,身兼重任,更可说跟在孤上。此行观南朝仪制,多赖卿力。卿这几日多多休息,养足精力。”
蒋少游的任务,可不只是在一座太极殿上,太极殿只是其一,如果时间和机会足够,要尽量多去些地方。南朝宫室,宫门要访查,衣冠制度这些更不能忘,要知道本朝到现在还对公服尺寸存在争议,宫中妃主服章仪制依然未完善,这些都是要仔细打听访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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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萧长懋和裴昭明离开庆义馆后,一同乘车往建康宫去。说起来,萧长懋和裴昭明还算是外亲,萧长懋的母亲叫裴惠昭,与裴昭明是族亲,裴昭明虽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太大的甜头,但是仕途上还算平顺,之所以能数次为使前往北朝,与此也不无关系。
萧长懋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拉了拉衣衫通通风,笑道“孤体壮惧热,汗流衣背,途中数次欲松革带。却见北使虽亦汗流不止,然能端坐如素,是以只得强忍不适。此刻想来,几为人所笑。”
“想来或是北使为殿下威严所摄,举动不肯失礼。”裴昭明也笑着回道
萧长懋摇摇头,正色说道“孤于其何有威严之说。向日卿还朝,言北使非常人之比。今孤观之,卿言甚是。孤久居建康尚且不耐炎热,北使生于苦寒之地,兼且年不及冠,初至建康能性忍如此,可谓少之少者。卿言彼摄于孤威,莫不如说孤摄于其肃正。”
裴昭明闻萧长懋之言,哑然不知如何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