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尧方才说了,那时候后宫空虚,莫说皇后,连个嫔妃都没有。根本不存在后妃嫉妒李雪忆容颜地位而暗中出手的情况。
加上端王府势大,若敢招惹李雪忆基本上等与是在自掘坟墓。然而,那人不但动了手,还成了功。李雪忆自然不可能在后宫里面同什么人苟且,她又是怎么被人给破了身?
这样的行径无疑与在冒险,等于将自己给架在了刀山之上,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任何人都不该对那样赔本的生意感兴趣。
而,最重要的一条。
皇上并不会处置端王府,老端王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认栽。只要李雪忆开口顺藤摸瓜,那人必然得遭殃。
所以,必须得想法子叫李雪忆闭嘴。联系之前种种,李雪忆的疯癫绝对不会是正常现象。因为,时机太巧,她的疯癫刚刚好将后宫里发生的事情彻底的湮没。
这人不但胆子大,而且有头脑有手腕,且非常有能力!能力大到叫李从尧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丁点的线索。
君青蓝瞧着李从尧,他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将这悬案给破了?
“王爷只怕……。”
“你必须查出真相。”李从尧面上平静无波,缓缓开了口:“否则你的下场只有一个。被锦衣卫扫地出门,之后彻底消失与长乐公主府中。”
君青蓝吞了吞口水,深深吸气。
男人狭长凤眸中淡漠的目光便定定瞧着她:“更不用提翻阅刑部陈年卷宗之事。”
君青蓝叹口气:“卑职尽力。”
李从尧这厮简直……拿她最在意的事情来威胁她,好歹是个王爷,脸面呢?
可是,偏偏她半个反对的字也说不出,只能答应。
“恩。”李从尧收回了目光,一脸早知你会答应的淡漠:“既然你要查探的事情与雪忆有关,自现在起便多往海棠苑跑跑吧。回头,找容喜领一把海棠苑的钥匙。明日是初一,雪忆要到普宁寺上香,你便陪着她一同去吧。”
“是。”君青蓝已经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李从尧同她说的话从来不是商量,只是告知。她除了答应根本无话可说。
“本王还有旁的事情要办,你自回清露园去吧。今日没有重要的事情便不要出府了,本王已经吩咐了容含将从前与雪忆有关的物品都送去了你屋里。你尽快看完,将你发现的线索报给本王。”
“是。”
回话时君青蓝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一种被李从尧压迫出的习惯。然而,等她瞧见了容含放在自己房中的物品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
“郡主入宫前所练习的书画及女红。”
君青蓝抿了抿唇,她不知道眼前这些玩意是书画和女红吗?可是……堆了她大半个房间是什么情况?
“王爷吩咐说只捡最重要的给君大人拿来。所以,奴才只挑了这么一部分。”
这只是一部分?!
君青蓝垂了眼眸,所以这些勋贵子弟,高门贵女果真闲得很。才能在短短数年之间弄了这么些玩意出来。
“王爷希望君大人能尽快看完这些东西。”
“恩。”君青蓝没有再说话的心思,摆了摆手叫容含出去。
即便那人素来没有存在感,瞧着这满屋子书画也会觉得他在眼前憋闷的难耐。此刻,她需要静静。
君青蓝这整整一日的时光都注定了只能在房间里度过,她没有功夫再去做旁的事情。
一直到了华灯初上,容含送到屋中的东西她也不过才看了一半。待到容含将晚膳送入房中时,她却已经将余下的一半整理好不去瞧了。
“将这些送回去吧。”君青蓝指了指桌案上的字画女红说道。
容含皱了眉:“大人看完了?”
他眸色微闪,分明对她半点都不肯信任。
“不必再瞧。”君青蓝给自己盛了碗碧梗粥,慢悠悠说道:“端王爷要告诉我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她并没有去给容含解释,夹了块炸酥卷细细品着。
李雪忆的字画造诣相当不错,君青蓝的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帝师,世世代代的族人中均有大儒。故而,她并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女子,三岁时便开了蒙,同家族中旁的子弟一起入学堂读书识字,也算是见多识广。虽然她并不十分喜欢治学,但她天资聪颖,对与书画文章一道还是非常具有辨识度的。从李雪忆的笔法文章便能瞧得出她是个心思玲珑,温柔细腻且相当遵循守礼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万万不会做出与人苟且失贞的事情!
李从尧就是要她用最短的时间来了解李雪忆。了解她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更加坚信,她的疯癫一定有问题。
“君大人不再仔细瞧瞧?”容含站了半晌,瞧着她吃完了一只酥卷才讷讷开了口。
君青蓝抬头瞧着容含,多少有些奇怪。他性子又冷又闷,莫说是旁人即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也从不在意。怎的今日……如此在意这些字画?生怕她瞧的不仔细?
“不用。”君青蓝说道:“有些东西并不一定要用眼睛才能瞧的清楚。”
容含微颦了眉头:“王爷方才叫人来传话,明日郡主会在卯时出门,到普宁寺上完香后还要听度厄禅师的法会,晚上得在普宁寺歇息过夜。君大人需陪同郡主一起在普宁寺外留宿,务必要保护好郡主安危。”
“……哦。”君青蓝暗暗叹口气,李从尧是真不客气呐。
这人还真是会使唤人!
……
普宁寺位于燕京外城的东德坊中,再往前去便是东德门。天下间大多的寺庙都建在崇山峻岭中,唯有普宁寺例外。然而,这一座寺院却已经有了近百年的历史。
普宁寺的建立在北夏的历史上拥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实际上,普宁寺与北夏王朝成立的时间相差无几。
传说,普宁寺的第一位主持是圣祖皇帝的太子,不知何故那位太子却对权势富贵弃如敝履,只一心向佛。后来更是执意遁入空门,为此义无反顾抛却了皇位。伤心绝望之下的圣祖皇帝却并没有将皇位传给他其余的皇子,与重病时匆忙之间将太子的长子赐封为太孙,又下旨修建了普宁寺供太子修行之后就驾崩了。
自此后,普宁寺便成了一座皇家寺院。历任的主持都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便成了燕京勋贵上香礼佛的好去处。
僧人的作息一贯与十方红尘中芸芸众生不同,每日起的极早,几乎在三更左右便已经起床做早课了。故而,李雪忆出门极早。宁愿守在不曾开门迎客的普宁寺外候着,也不愿在温暖的床榻上辗转。似乎这样才能显得心诚。
君青蓝他们第一个到达普宁寺,也不过等了片刻,等待进寺的马车和行人便多了起来。几乎排满了整个街道。东德坊因着普宁寺的关系,与燕京城各坊区都不一样,坊中只有供给居士修行暂住的房屋,再有便是给过夜香客预备的临时房舍,并不允许寻常百姓居住。
因而,即便街道上被香客给填满了,却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不满。
君青蓝默默打量一眼身后密密匝匝的人群,每人眼底都带着与周遭环境的肃穆所并不相称的兴奋。君青蓝知道,这种兴奋来自于度厄。
北夏推崇佛教,佛寺林立,培养了许多佛法精湛的高僧。这一位度厄禅师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七月半中元节即将到来,整个七月都沉浸在消灾除障,度化苦厄的肃然之中。故而,度厄禅师自西地一路北上讲法,与三日前进入燕京。一日修整,一日与普宁寺僧众辩论佛法,第三日便是讲经法会,第四日则会离开燕京,继续北上。对于所有人来说,这是千年难遇的机会,谁不想一睹度厄禅师的风采?不想接受高深梵音佛唱的洗礼,好叫自己在这凶险的中元节到来之际消灾除障平平安安呢?
“容含。”君青蓝半敛了眉目:“今日人多,你不需要跟着我。保护好郡主才是要务。”
容含今日穿了寻常一件玄色衣衫,往日里总抱在怀中的那一把长剑今日也特意拿布巾包了,俨然并不希望他们这一行人太过引人注目。他始终站在马车下寸步不离,冰冷一双眼眸却瞧着君青蓝。
“王爷吩咐过,奴才只能跟着大人。”良久,他才缓缓开了口:“郡主的安危是大人的事情。”
君青蓝被他一句话成功的给噎着了。他们今日都是陪着李雪忆礼佛,她若是有什么闪失,谁都没有好处,分什么彼此?
然而,容含与容喜不同,他脑子里面只有笔直一条脑回路,碰到了南墙都不会回头。想要改变他的想法,难如登天。
君青蓝别开了眼,放弃了去说服容含,自己走在了马车下,抬手敲了敲车窗。功夫不大,便瞧见个头发花白的婆子探出了头来。君青蓝认得那婆子是李雪忆的乳母张嬷嬷,于是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郡主情况如何?”
张嬷嬷微笑着颔首:“回君大人,郡主这一路精神极好,正在看书呢。大人可是要同郡主说话?”
果真是嫡亲的兄妹,连在马车里喜欢做的事情都一般无二。
“不必。马上就要辰时,等普宁寺开门后,所有人都得下车步行进寺。你们要时刻看护好郡主,千万莫要叫任何人惊扰了郡主。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