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四章阴沉木

　　初步查看了宅第内的情况后，石锁发现，缴获的物资实在太多，突击组人手完全不够。

　　于是，他决定，将队员分成数个查抄小组。

　　第一组，专门查抄粮食、布匹和牲口；第二组，专门抄银钱和首饰细软；第三组，专抄各种贵重物品，包括古董、摆件和陶瓷器；最后一组人最多，负责查抄库房内的各种大件货物。

　　石锁叫人挑了几十个俘虏出来，分给每个小组，让他们在枪口的监视下，老老实实干活。

　　他还找出了一些箱子，专门用来盛放珠宝、铜钱和金银细软。

　　这些东西取出来之后，立刻装箱登记，编上号码，搬到宅外的横街上暂时堆放。

　　林啸见状赞许地笑了笑，这方法的确管用。

　　大批的首饰、珠宝之类的东西很容易散落，这样集中归置，既便利又安全，库房里的铜钱，也有许多是散落的，直接装箱更方便运送。

　　翟家的库藏物资，完全得用“惊艳”来形容……

　　仅仅从谷仓里，就找到了粗细粮食两千多石，其余各家的库房里，又陆陆续续的搜出一二百石来。

　　另外，战士们还搜缴了好几十匹骡马，还有牛、猪、羊等家畜二百多头。

　　这些还只是食品，突击组在主宅的一侧，还发现了一处偏院，里面三进屋子，全部都是专门的库房。

　　有的库房里，堆满了各色布匹、绫罗绸缎，另有各种上好的毛皮好几十捆；有一间干脆是整库的陶瓷器；还有一间则是装着药材和香料的口袋，一垛垛地堆着，里面品种很多，什么当归、沉香、党参、黄芪，还有甘草、丹皮、丁香、八角什么的，应有尽有，仅仅胡椒就发现了一百多袋，每袋都有四五十斤。

　　有一间库房里，堆了一大摞木桶，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黑火药，粗略算下来，竟有五六千斤，边上还有大量的铁子、刀枪和羽箭……

　　还有一间屋顶半开放的大仓房，是专门储存各种木材的。

　　司徒正闻着木材香，举着火把进去察看，刚进门，就被眼前堆成小山似的各种硬木惊呆了：“这么多的硬木，加上那些瓷器和毛皮，该值多少银钱啊……”

　　忽然，他被躺在墙角的几段乌炭一般，却张牙舞爪的古木吸引住了目光。

　　走近用火把一照，古木只有一粗一细两棵，都是长相狰狞的树根连着一段树干，他伸手摸了摸那棵粗大些的，黑黝黝的树干坚如铁石，低头细嗅，似有一股独特的幽香……

　　他面露惊讶之色，嘀咕道：“这是……阴沉木？”

　　“阴沉木？”

　　林啸闻声上前，只见这两棵黑乎乎的古树，还带着龟裂成丝缕状的树皮，虽然是横卧着的，看上去却刚劲挺拔、古朴凝重，的确像是有年头了。

　　“怎么黑成这样？”

　　林啸不知道什么是阴沉木，心下奇怪。

　　那些珠宝、古董的价值，来自后世的他就不大懂，对于这个时代的奇珍异木，就更没有什么见识了。

　　他只知道，在后世，最名贵的硬木材料，也就数红木了。

　　在他的家乡，红木加工业相当发达，在铺天盖地的广告轰炸下，但凡家里有点余钱的，大多会购置一两件红木家具，据说不但特别保值，还经久耐用，能传及子孙。

　　但是，听人说起，其中最珍贵的紫檀木和海南黄花梨，已是绝品，民间最多见的，也就是各种酸枝和非洲花梨，以及来自南美和东南亚的，各种各类的新红木了……

　　“本来就这模样啊，爷，”

　　司徒正笑道，“正因为黑，所以世人也称它为乌木，这可是树中之精，木中瑰宝呢。”

　　说着，他用力敲了敲树干，树干纹丝不动，隐隐发出铁石之音。

　　“这东西又重又硬，别看它现在不起眼，只要稍稍去皮加工，不用上油就润泽明亮，手感如丝绸一般，极为细爽……”

　　“是吗？”

　　林啸探身细看，奇到，“比老红木……还好吗？”

　　“这可是阴沉木啊，爷！”

　　见他这般表情，司徒正忍不住嗤笑，心说，这侯爷，总算也有不懂的地方？

　　“难道你没听说过，‘纵有黄金满箱，不如乌木一方’么？”

　　“额……”

　　林啸一脸黑线，没听说过啊。

　　“它一不变形，二不虫蛀，深藏于地下至少……几千年了吧，是修筑宫殿和帝王棺木的首选之材……”

　　司徒正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民间常见的，多是小件的家具和雕刻品，也都被视为避邪镇宅的传家宝。”

　　“是吗？”

　　林啸完全不懂，开启尬聊模式。

　　“没错，”

　　司徒正肯定地点点头，“只是不知，这是什么树种……”

　　说着，他又低头闻了闻，犹豫道：“从这种香气来看，像是金丝楠木……”

　　“金丝楠木？”

　　林啸脱口惊叫。

　　这个，他倒听说过，金丝楠木是最稀有的极品，千百年的滥伐之下，到了后世，成年原材几近绝迹。

　　即便是积年艺术品，除故宫外，少数仅存于博物馆中的，也都是前世达官贵人留下来的。

　　据传，那个大贪官和珅，家里就曾经有一间金丝楠暖阁，为此，还因僭越之罪，被嘉庆列入其二十大罪状之一……

　　“或许不是吧，说不准，”

　　司徒正笑着摇了摇头，“若是金丝楠木的话，必是名副其实的无价之宝了……不过，即便是香樟、青冈一类，这么大的，也少见。”

　　“确实，是挺大的……”

　　林啸煞有介事地咧了咧嘴。

　　“太奇怪了……”

　　司徒正却皱了皱眉，“如此大件的，通常都是贡品，这个土财主，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不是窝主么，”

　　林啸笑了笑，指着其余的库房说，“这些，应该都是从运河的货船上抢来的……正常的人家，谁家里会有这么多的硬木，还有那几千件瓷器。”

　　“一定是了，”

　　司徒正点点头，慨叹道，“难怪什么都有……”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重又回到宅前的横街。

　　才没多久，横街上已经堆满了各种物品，数量之多，种类之繁，令人眼花缭乱。

　　看着不断从宅第里搬出来的物品，司徒正连连咂舌。

　　他虽是广西山区人，却算不得没见过世面，可是今天，他实在是大开眼界了。

　　他难以置信，在这黄海之滨，一个小县的乡村土豪家，竟藏有如此多的财富。

　　林啸也在发愣。

　　他在想，扬州的张晨枫，抄了那几户大盐商，所获之物，一定比这还要多得多。

　　然而，如此多的财富背后，却是一个令人心碎的事实。

　　庞杂的两淮盐业，就像一头吞金巨兽，每年积敛的财富何止千万，可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广大盐民都快活不下去了，这，全拜中间这帮人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