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一之死,案子显得扑朔迷离,当地的官府,虽然也曾经大张旗鼓的查办,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应付了事。谁拿着一个大家的眼中钉,没有后台根基的家伙的死当回事呢?所以,在赵兴来到之前,这件事就是一个悬案,就那么挂着。
王庆一的老仆,也就是他那个光棍的叔叔,虽然几次到省城告诉,但每每都是冷言冷语,最终是不了了之。
但是他们绝对没想到,对于这件案子,皇上如此重视,竟然派来了杀星赵兴亲自带着虎狼,来到了云南,摆开的架势就是说,这一次你们杀了天子的得意门生,杀了我赵兴的学生,就要付出人头滚滚的代价。
而崇祯和赵兴也想利用这一件案子,来告诉自己的门生——你们注意了,我们这两个老师,是护犊子的,尤其是,你们的指挥使老师,就连别人从场面的一句不存在的对他家人的威胁,就敢当街杀人,就能够将那一批地痞流氓,发配3000里,真的做到了,斩草除根。就因为天下闻名的恶教白莲教,想要抬举他的妹妹做圣女,就直接炮轰白羊观,将势力遍布天下,人人恐惧的白莲教,在京城连根拔起,那么这个天下,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他不能做的。
现在,你们受到了威胁,这个杀神出动了,就要保护你们,让全天下想要为难你们的混蛋,人人自危,让全天下想要威胁你们的人,人头落地。
来吧,来吧,做我们两个老师的门生吧,忠心我们这两个老师吧,勇于为这两个老师做事吧,我们不但保证你们有光明的前途,更有人生的安全。
赵兴和崇祯就是怀着这个目的,告诉那些带着金花钱的门生,在大明,你们可以横着走。
而这时候,作为幕后主使者,也实在没想到,皇上和赵兴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生,竟然带着6000虎狼,武装到了牙齿,杀到了云南。这真是自己招祸呀。
但后悔已经晚了,想赶赵兴走人,也是不可能的了,而赵兴并没有直接推行他的那个恶政,而是真的就查起了王庆一的案子。
赵兴听着吴三桂和郭生田汇报,王庆一被刺杀案的牵连之巨大,也是实在没想到的。他现在不是想着按照锦衣卫的习惯,自己的目的怎么样无限牵连,而是头也疼怎么将这事,尽量的缩小的问题了。
吴三桂看到这些为难,就小心的询问:“那那个游侠刺客还抓不抓?”
不等赵兴回答,郭生田施施然过来:“抓,必须抓,不抓,就是示弱。抓了,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但可以不再深究,就是告诉他,我给你面子,我不抓你,但你绝对不能阻挡我。”
赵兴听了郭生田的建议,背着手再心中反反复复的盘算,但最终站住了脚步,还是否定了郭生田的建议:“你的办法,依旧还是停留在师爷的层面,只为东主谋。但国事是大是大非,尤其是这种杀官案,更是容不得左右逢源大事化了。”
郭生田就羞愧的退后一步:“学生受教。”
赵兴就再次道:“而如果以先生所说,我们退一步,以那个人狂妄的性格,就认为我们是惧怕他,是软弱。而更坏的后果也是,让整个西南观望的官员们,认为我们怯懦了,为此,他们会更嚣张。”
然后站稳了脚跟,挺起了胸膛:“现在我们处的位置,是大变革的前沿,我们不能退,退一步,前功尽弃,变革再难推行。退一步,就让身后的皇上认为连我赵兴都搞不定,皇上也就会彻底的放弃。如此,我们再想推行改革,皇上也就不会这么坚定的支持我们,我们就没有了法理上的依托。狭路相逢勇者胜,破釜沉舟,砸锅卖铁,我们迎难而上。”
然后立刻吩咐吴三桂:“三桂,这个游侠在什么地方?”
“在骑马镇,龙门客栈。”
“这个所谓的游侠叫什么名字?”
“陈淮安。”
赵兴感觉耳熟。
“抓这个游侠,六百缇骑够不够?”
吴三桂信心满满的道:“杀鸡焉用牛刀?其实只要我手中一杆枪,胯下一匹马,足够了。”
赵兴没说什么,还是有备无患吧。
骑马镇,在楚雄边界定边县,是楚雄大理蒙化三州五县交界地,是真正的五不管。而且这里汉苗杂居,山高林密,山上多为苗人,更加溶洞众多,真是藏污纳垢,江湖亡命的好所在。
而这种西南乱局,仇杀不断,雇凶杀人也是平常,所以,这里就成了周围两省买凶的好所在。
而龙门客栈,地处偏远,且依山而建,一旦那个官心血来潮前来剿匪,推开后窗,一片腿就钻了山,你就是百万大军再也休想抓住。
熙熙攘攘的江湖豪客,流窜的悍匪,每日都挤在这里,探听外面的消息,迎接着赶来的主顾,谈论着买卖的价钱。一言不合,抽刀相向那更是家常便饭。三五天要不闹出个人命,都算是出了奇了。
这不,又一个一只眼的大汉,猛的将身上的衣服撕开,指着另一个汉子大吼:“不服吗?不服咱们外面溜溜,比划比划。”
这个大汉当然不能相让,如果这时候退缩,以后就没法在这江湖圈子里混了,是死是活,必须走出去。面子对于江湖人来说,比性命还重要。他们最信奉的就是,18年后还是条好汉。当然,这不过是大家心里的安慰,至于18年后是条好汉,还是一个女子,亦或是猪狗,老天爷才知道。
随着他们两个的约战,大堂里所有的豪客们就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跟着起哄,然后一窝蜂的跑出了客栈,来到了客栈前面那巨大的广场。
没有人敢在这个客栈里厮打,那犯忌讳。不但这个客栈里的伙计,一个个身手了得,同时老板人缘也相当好,一时手中没有了银钱,人家也不撵你,即便有寻仇的来,老板还会让你跳出窗外逃走。而最关键的是,他手中掌握着大批的客户,只要你想做杀手这一行,他总能给你找一个适合你的买卖。
同时你只要有钱,在这里想要什么,只要你招呼一声,转眼间就妥妥的给你办好。
对于这样的客栈,是没有人敢惹,也没有人想惹。你真要在客栈内打起来,不要说那群伙计不让,就是这帮豪客们也绝对不答应。
广场青石板上,还有昨天的血迹,两个人就对面站立,抽出了家伙,冥神对峙。
揣着手看热闹的老板佟湘玉,对着身边跑堂的堂倌,兼龙门客栈的教师爷白展堂询问:“三楼的那个公子,今天还没有下来?他也憋得住。”
白展堂一面拿眼睛瞄着外面的角斗场,一面嗑着瓜子,笑嘻嘻的回答:“这不嘛,上一次他做了个活,对方出手相当大方。真应了那句,杀手三年不开张,开张吃10年。这一趟活回来,提了沉甸甸的一大包金子,叮了咣啷的就堆在了地板上,然后就从外面叫起来一个叫莫言的女子。也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对上了眼,就窝在他的那间雅室之中,再也不出来了。”
正说着呢,那个叫陈淮安的雅室里,就再次传来叮叮咚咚的瑶琴声,曲调优美而舒缓,听了实在是让人赏心悦目,心情大好。
正在这时候,身后的一个伙计小六子,跳脚大叫:“大嘴大嘴,我押独眼龙,你可不能和我押一个人。”
大嘴就争辩:“我爱押谁押谁,你管得着吗?”
小六子愤怒的大吼:“那咱们还赌什么?”
大嘴就反驳:“我管你赌什么?反正我就压独眼龙。”
正在两个人争吵的时候,楼上的瑶琴声突然一紧,从舒缓平和,转变为疾风暴雨。而白展堂也大吼一声:“动了,打起来了。”
果然,角斗场上,独眼龙先声夺人,大吼一声,挥起他的大刀,柔身而上,刀光乎乎,大开大合。
白展堂就拍手叫好:“这个人一定有过军旅生涯,否则使不出这么有杀气的刀法来。”
佟湘玉就撇了下嘴:“在咱们这个客栈里,那些临阵的逃兵有的是,你怎么唯独对他叫好?”
白展堂冷笑一声:“临阵逃兵,都是胆小如鼠,或者心里龌龊,怎么能使得出这般威猛堂皇的刀法?这是杀过人,而且是在冲锋陷阵中杀过人的。”
这时候,这个独眼龙的对手,地躺刀法,那道法飘忽灵动,招招致人死命。转眼间,那个独眼龙就落了下风。
这时候,小六子猛然大吼:“我押地躺刀。”
大嘴也猛吼:‘我也押地躺刀赢。’
这时候还在屋子里的一群赌徒,也纷纷大吼着押地躺刀赢。
结果白展堂站出来,拿出了一定金子,砰的拍在桌面上:“我押独眼龙赢。”
佟湘玉也立刻拿出了一锭金子:“我也押独眼龙赢。”
白展堂看着押地躺刀赢的银子都堆成了小山,兴奋的大吼大叫:“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而这时候,外面的角斗已经如火如荼,独眼龙已经处处危险,所有的人就兴奋的大吼大叫。却只有白展堂神态平和的对佟湘玉道:“我看压在我们手里的那个大活,就交给这独眼龙办吧。那边催得急,已经按耐不住了。”
佟湘玉神经紧张的盯着角斗场:“那独眼龙真的行吗?”
白展堂信心满满的道:“咱们赢定了。”
正说着,外面的角斗场果然起了变化,那地躺刀刀光闪退间,在独眼龙的肋下划了一道口子,但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这是独眼龙故意的。
而就在这时候,独眼龙直来直去的一刀,惨叫声中,那个地躺刀身首异处。
佟湘玉一面兴奋的将小山一样的银子铜钱划拉进怀里,一面笑着对白展堂道:“那活,就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