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昨日祁浩辰就在牛府听我那义父唱了一整天《十八摸》，还顺便带上了我那个倒霉的大皇兄？”说话的时候，李语嫣正在给自己化妆，秦之慎的妆容李语嫣已经画的很熟练了，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想把自己装扮成想要的样子不难，难的是怎么能每天都保持同一张面孔。

　　常远夕坐在另一边，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吹了一下茶水表面的浮沫，道：“听说今天牛大人上朝的时候嗓子还是哑的，皇上让他唱的是大全本，还不能唱错了，翻来覆去的唱了好几遍，听说平王殿下和牛大人，今天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李语嫣冷笑一声：“这个祁浩辰到底想干什么？他昨天不去牛府多好，平白坏我的大事。”

　　李语嫣对于祁浩辰的出现是真的很不爽，她早就计划好了，跟祁浩珏讨价还价一番之后，就可以让祁浩辰装作不知道祁浩珏已经进京的事情，在暗中筹划调查，结果祁浩辰一出现，还那么高调的强调归去和皇室的关系，直接就打草惊蛇，别说调查祁浩珏了，就连他最想知道的千倾城的事情都没机会了。

　　她一直有种感觉，千倾城当年的死因才是一切的关键所在，然而常远夕这个傻子只知道是先皇带人围困了他和千倾城，最后导致千倾城重伤不治，沉湖而亡，为什么要围杀他们，千倾城到底有什么秘密，他是一点人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那么完美的计划就这么被祁浩辰那个傻缺搅和了，李语嫣就一阵气结，啪的一下扔了眉笔，怒道：“混账祁浩辰，墨大哥，今天你回去之后给我骂他一顿，然后让他也学会唱《十八摸》，唱给他的那个周贵嫔听！”

　　常远夕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可是皇上！”

　　“他是皇上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李语嫣还是那几句话，“他是皇上，他的后宫我能睡吗？他的国库我能搬走吗？他的江山分我一半了吗？他是皇上就是呗，左右都只是个人，他比我高贵在哪儿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常远夕长叹一声，道：“你这个人啊！难得祁浩辰肯低头，你就退一步也无妨的。你和他是结发夫妻，以后要过一辈子的。”

　　李语嫣抬起眼，斜睨了常远夕一眼，反问道：“你说的一辈子就是像你这样，为了那个人青丝白发，枯守孤心？”

　　“我……”常远夕噎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李语嫣却继续说道：“我发誓与他死生不复相见，并不是开玩笑的。他不信任我，我也不愿意虚以委蛇，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懂的退步，我后面万丈深渊，已经无路可退了。”

　　常远夕轻声说：“可是你不能没有一个与你共度一生的人。我和小千本来是可以长相厮守的，只是出了点差错。”

　　李语嫣摇了摇头，道：“那天听了你唱的戏和那首定场诗，我想我应该之前是认识千倾城的。没想到他也会到这里来，还跟你搞在了一起。”

　　常远夕一愣：“啊？你认识小千？”

　　“其实也没啥，就是之前有人雇佣我，让我杀了他父亲。”李语嫣轻描淡写的说着杀人的话，就好像在说明天的天气如何一样随意。

　　常远夕却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杀了他父亲？”

　　“没，”李语嫣对着镜子，将妆容做最后的调整，“后来我听到千先生唱太平歌词了，里面那句‘七星剑，把头削，一腔热血洒征袍’我很喜欢，就错过了杀人的最好机会，然后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才来了这里。”

　　常远夕一愣：“你还有过这样的过去？”

　　“做了这一行，就得做好随时会被人干掉的心理准备，不然会很辛苦。”

　　常远夕沉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好一阵，才说道：“你活的这么透彻，不累吗？”

　　李语嫣却笑了起来：“说到活的透彻，千先生可比我透彻的多。”

　　“所以小千才会选择‘不疯魔不成活’。”

　　李语嫣正了正头顶的玉冠，看着镜子中那个眉目精致的少年模样，说道：“我听说有个人说过，‘越是无知的人越是过的满足，而不满足的只是因为知道了太多’。而我宁愿活得明白一些，不受伤不受苦，不满足也不必满足。”

　　说罢，李语嫣转向常远夕，嘻嘻笑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怎么样？等会儿姜尚要过来，不会漏什么马脚吧！”

　　常远夕仔细看了看李语嫣的脸，最后点了点头。

　　李语嫣跟千倾城是那样的相似，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在彼此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见过了面，他们有着同样的观念和信仰。

　　千倾城对王权不屑一顾；李语嫣对着皇上破口大骂。

　　千倾城将生活成了一出戏，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李语嫣用生命演绎着世间的悲喜离合，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千倾城活的透彻，看破了所有人最想要的东西；李语嫣过的明白，参透了世界上最深的无奈……

　　可是他们又是那样的不同。

　　千倾城温文尔雅，踏实做人认真作艺。李语嫣肆意张扬，恨不得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千倾城的人生就是一出戏，他在戏里爱着这个世界。李语嫣却只是把演戏作为工作的需求，她站在戏外看尽人生百态。千倾城知道自己活在戏里，也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李语嫣看透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看透了自己……

　　常远夕垂下了眼帘，不再说话。

　　有时候他会觉得看着李语嫣好像是看到了那个曾经在他身边，笑容绽放如春花开放的少年。

　　可是李语嫣终究不是千倾城，而千倾城也终究不会再回来了。

　　可惜了姜尚那样好的女孩子，竟然会喜欢上李语嫣这个骗死人不偿命的疯婆娘，还把这个疯婆娘当成是宝贝。

　　然而常远夕抬起头来，又看到了李语嫣的笑容。

　　她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天都亮了。

　　有那样的笑容，似乎就可以理解了为什么会有那样一颗芳心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