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十三年八月十六日辰时末,整个定江畔的靖北军大营一片肃静,独孤文钦咳出一口鲜血,手中的铁枪已经弯曲,飞落在十丈之外,他一身麒麟甲尽数碎裂,碎甲之间还有丝丝电流游走,他的头盔早已不知所踪,一头发髻散乱大半,脸上又一条长长的闪电裂纹,从头顶直接深入到脖子位置;他摇晃着转过身去,身后的三大狼神哲别,已经成了三堆黑色的人影,三把狼神弓全部扭曲,弓弦断裂;他走过到拓跋宏身边,伸手摸了摸拓跋宏脖子旁的脉搏,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之前,那天罚已经落下八道,钱玮的身体发着电闪弧光,天罚慢慢停了下来,天地间酝酿着一股令人恐怖的力量,时刻会降下抹杀一切。
那发光的身体站了起来,周身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杀气
独孤文钦突然大叫一声:“退!”
“我还有三息的时间!”
钱玮挥动手中的乾坤剑,瞬间三个闪电光球绕过独孤文钦,飞向身后的三大狼神哲别。
三箭破空之声、三箭断裂之声、闪电炸开的声音、一切归于平静
“一息!”
独孤文钦不敢回头,他深息一口气!用脚挑起铁枪,双手一端,横在胸口。
“漠北浪子野心,意图中原,你该当心,今日为你杀三人,你该谢我!接得住我一剑,你就有资格活。”
钱玮第二剑挥出,不是剑影,而是如闪电一般的枪锋,独孤文钦后撤一步,弓着身体,突然一声巨吼,推枪而出,一道枪锋刺出,与那带着闪电的枪锋刺在一起,闪电枪锋受阻,但是依然缓慢往前而去,独孤文钦的黑色枪杆子弯成了一个半圆,独孤文钦竭尽全力,在一身黑色的真气中居然有一丝金黄色的明光,也就是这层单薄的明光,让那闪电枪锋无法在进一步。
“不错,一丝先天真气,独孤文钦我走之后,你会是天下武道第一,当年你大哥引动天象,窥一线天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能破天罚,超凡入圣者不是你我,但是终归我独孤家会胜一筹,你可活!”
话音刚落,那闪电枪锋爆裂开来,独孤文钦的黑枪被击飞到一边,一道闪电击中他的身体,盔甲炸裂,一道闪电从他头顶灌入,在脸上游走,到他的心脏处停下来。
“门,我为你开一丝,能否进去,看你造化了,当日你大哥为我开一丝门,今日我还了你们独孤家这个人情,这天下总要有一个武者走到那一步才行吧。”
钱玮如闪电瞬移到了拓跋宏身边
身后的独孤文钦惊呼:“钱玮,不要杀他!”
钱玮没有理会,伸出一根食指,食指尖有一个光球,钱玮缓缓将那个光球推入拓跋宏的眉心。
然后钱玮站起来大笑一声:“窥见一丝天机太无趣了,谁曾想吾与魏相争半世,最后的机缘居然要给这个孩子,天道不可违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钱玮说完此话,身体突然发出一阵虹光,天空的云雾散开,一道光柱从云顶照落,钱玮的身体消失无踪,除了那身九州明光铠甲、一对乾坤剑,居然没有任何东西留下。那光柱渐渐消失,阳光透过云彩形成数道光柱照在了这靖北军大营之中。
定江中央,龙船大舰舰首,钱毅、陈子昂、严雍、赵海向北岸而跪,大呼:“送大帅,登天!”
三万靖北军残部及八万大梁水军,尽数跪下同声大喊:“送大帅,登天!”
许久那熟悉的歌声又再度从定江之上传来“望北风、授敌首、靖北军锋扬九州……”
孤独文钦与拓跋宏回头看向那定江,如无法跨越的鸿沟的一般。
拓跋宏忍不住问道:“舅父,我们真的胜了吗?”
独孤文钦叹息道:“三十万北魁军,战死十万、一万浮屠铁骑,战死三千、独孤霸战死、三大狼神哲别战死,靖北军留在此地的不过五万人,不过钱玮战殁,此役不算胜,亦不算败。”
拓跋宏点头:“但是江北克复,日后再也不必战了。”
独孤文钦摇摇头:“殿下,南北两朝的战争永远不会终止,走吧!”
独孤文钦翻身上马,拓跋宏看着不远处独孤霸的尸骸问道:“舅父,我们不带他走吗?”
独孤文钦回头道:“百年前我们鲜卑的祖先在大漠草原上,战死就让天神收走我的遗存,我们走吧,让他在这里再感受一下吧,坟墓太冷了,还是战场暖和。”
“驾!”独孤文钦一拉马缰,纵马而去
“驾!”拓跋宏随即跟上
远处的博望坡上,二十万将士看到回奔而来的拓跋文钦和拓跋宏,齐声欢呼:“大魏,万胜,大魏,万胜!”
…
二天后深夜子时,建都城十二门紧闭,从北方来了一插三赤羽旗的传令兵,行至天武门下,大吼道:“八百里加急,江北军报!速速开门!”
城门打开,骑士直接飞骑入门
深夜尚书省,政通司司务手拿着军报,快速进入尚书令谢勋的值房,这几日谢相都留在尚书省,等的就是这份军报。
“谢相,谢相,江北军报,江北军报!”
值房门被打开,谢相披着披风出来,伸手接过军报
“你先下去,本相马上去见陛下,切忌对任何人不要说战报抵京的事情。”
司务点点头:“相国大人,还有两份奏疏,也是今日城门关闭之时送达了政通司的,是越国公送来的。下官本来想一并給相国大人送来,但是被费相給拿走了,费相好像知道有这两份奏疏要到,今天就安排人在政通司候着。”
谢勋问道:“那两份奏疏的题目你可有看到?”
司务点头:“是为太子议亲疏和征南军出兵伐蜀疏。”
谢勋点头:“好,本相知道了,今日朝会恐怕有大风浪,你好自为之!下去吧。”
司务点头退下,谢勋回到值房,跟一旁的管家吩咐道:“谢岳,你去准备车驾,本相要去宫中,找人去通知崔相,就说本相在宫门相候。”
“是,老爷!”谢官家急忙下去安排
“来人,宽衣!”
太晨宫朝阳门外,崔相的马车停在了谢相马车旁白,崔相下了马车,又上到谢相马车之上。
“谢老头,莫不是军报来了?”崔炎一上车连忙焦急的问道
谢勋点点头:“文靖(崔炎表字),明天朝会恐怕有大风浪了,今日跟你一起进宫去见陛下,也是好尽早商量出对策。”
“看来江北丢了!”
崔炎听到谢勋称呼自己表字,隐隐已经猜到了。
谢勋忧心忡忡:“文靖,恐怕国势有变,西南也有变化,王敦居然上书陛下,为太子定亲,主动上表出兵入蜀,如此一来,伐蜀国策也恐怕难以为继了。”
崔炎已经意到了问题的严重:“那吴国公、长公主、还有七殿下!”
谢勋示意不必说下去:“走吧,我们入宫吧,这应该是陛下最担心的事情。”
宫门缓缓打开,谢勋和崔炎携手入了太晨宫
费府之中,侍中费琬召集了朝中数位越国公一脉的重臣,五军都督府都督陆世元、工部尚书徐至浩、礼部左侍郎韩同、监察御史毛兴文。
费琬已经将越国公的奏疏交给众人看过,众人表情各有不同
费琬笑着说道:“诸位,我们都受过越国公的照应,所以身居高位,但是别忘了,我们效忠的人是陛下,是江山社稷、是太子,如今陛下过分宠信福王,有传言说陛下有立幼废长的想法,还拉着吴国公給福王撑腰,这样下去早晚会动摇国本,掀起储位之争,这是国之大不幸,今日召集大家来就是要正国本,除奸佞,明天一早的朝会,诸君可愿与本相一同进言?”
周围的人彼此顾看,五军都督府都督陆世元上前说道:“费相,这事恐怕会比较冒险,陛下禁足了太子,皇后,并且因为福王亲卫的事情连续罢了兵部尚书童德海、礼部左侍郎李铨、御使中丞成克书三位红袍大员,我们如果明天背圣意而为,恐怕我们几个的乌纱不保是小,让我们一党在朝中再折损大员,这就不好了。”
其余三人连声附和:“是啊,费相,我们还是要慎重啊。”
费琬厉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们脑子也不会想想,我已经收到了密报,恐怕江北已经丢了,钱玮败了,如此福王、公主失了羽翼,陛下就是有心改储,福王以谁为援?太子正位,先天优势,外有越国公,内有皇后,别忘了,那领兵攻蜀的左侯,可是越国公的女婿,你们如今犹豫不决,一旦太子即位将如何看待你们今日的举动!”
费琬一声怒吼:“糊涂!”
四人马上拱手:“我等愿意保太子,除奸佞,为费相、国公马首是瞻!”
费琬得意的环视一眼,心中暗自得意:“王敦,王敦,感谢你上这两到奏疏,你想要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妃,纯属痴心妄想,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