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残月西移,夜凉如水,宴会已近尾声,众人早已佳肴遍尝,美酒入肠,一番歌舞已散,皇帝命其太监总管,主理各国使节入住宫殿事宜,宣声告退。
云沁雪看到人流涌散,心中不禁浮现一丝复杂,纵使知道此举有些不妥,但是,她还是想亲口,跟萧轻寒道声谢,略略焦急的目光,在殿内搜索了许久,却没能找到萧轻寒的身影。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心中不由一叹,眉宇间增添了一丝忧色。
东陵弈桀伫立在云沁雪的身侧,看着她那幅翘首企盼的模样,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沉,像是黑不见底的深渊,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地坠下去,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尽管如此,眸底最深处的受伤之色掩盖,心像是被撕裂般的剧痛难忍。
东陵弈桀和云沁雪二人,坐着马车回府,由始至终,俩人皆是沉默不语,冷凝压抑的气氛,渐渐蔓延在车厢内,连周遭的空气,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回到寒王府时,已近深夜。
云沁雪迳自回了居所梨花苑,琴儿逐步跟随其后,夜色渐深,但她却没有丝毫睡意,加上外面隐约有些嘈杂,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今夜的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前一阵子,萧轻寒来信言明,这个月底,要带她出府,而这样毫不预警的出现,反倒是会惹起东陵弈桀的怀疑,他应该不是如此不谨慎的人。
不过,他与兰馨公主,做为南昭使节来此,似乎是事先安排好的,那公主点她作画,也不是凑巧,而是早有这样的打算,事后,互赠礼物亦是同样。
公主送她那个锦盒,她本以为会很重,可是,拿到手中,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重量,会不会是里面暗藏玄机呢,这般想着,愈是觉得要去查看一下。
她赶紧从榻上起身,披了外衫,缓步走到厅内,将红烛点亮,从衣柜中,将公主送给她的那个绵盒,拿了出来,打开盒盖,只见一块闪动着璀璨银光的布料,赫然印入眼帘。
在灯光的映照下,愈发耀眼夺目,呈现犹如星辰碎金般的光芒,手感细腻光滑,轻薄透亮,这布的确是极为少见的银丝锦,面料不大,细细观察,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云沁雪不禁有些失望,将银丝锦放回锦盒中,就在这时,她无意见发现,锦盒底层有些奇怪,竟然是双层的,她拿来剪刀,将盒底划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封信笺。
云沁雪折开信封,走到烛火边,迅速读完信,然后,将信在火上直接烧毁。
上面写道,五天后,兰馨公主便会离开天玥国,到那时,他会让好友月无殇,先将她从王府劫走,然后,借着公主出城的机会,带云沁雪一同出去。
但,仅仅是这样的计划,一定瞒不过东陵弈桀的眼睛,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混淆他的视线,出城后,他、月无殇,兰馨公主将会分为三路,各带着两个形似她的女子,朝不同的方向出发,而真正的路线,则是直接前往海域。
就算万一让他追上,他到时也有办法,完全摆脱他的追踪。
萧轻寒想出如此周详的计划,应该会万无一失了,可是,她心里没有丝毫欢喜,反而,喉头有种从未有过的堵塞感。
就在这时,琴儿淡然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过来,“王妃,您还没睡吗?”
云沁雪微微一愣,片刻后,淡淡道:“琴儿吗,进来吧!”
琴儿推门走了进来,朝云沁雪俯了俯身,她缓缓起身,紧了紧外衫,看到外边一闪而过的火光,不由微微颦眉,疑惑的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这般吵闹?”
琴儿忽地抬眸,看了云沁雪一眼,欲言又止,片刻后,低声答道:“呃……是蔷薇苑的悦儿姑娘,被贼人掳走了,王爷在调集人马,全城追查。”
云沁雪心中一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沉声道:“查出那贼人是谁没有?”
琴儿担忧的看了云沁雪一眼,低声道:“那人自称是,寒月宫的左护法仇刹,他趁着这次举行国宴,府中戒备松懈之时,将人掳走,临走前,还留下话,若是三天找不到他,那悦儿姑娘,就只有死路一条。”
东陵弈桀那么在乎柳悦儿,如此她有生命危险,他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云沁雪目光怔忡,双手不安的合拢,低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寒月宫历属魔教,但是,因为萧轻寒的关系,她下意识的觉得,也许寒月宫,并不像江湖传闻中,那般阴邪毒辣,不过,这件事,却还是提醒了她,那个世界,终究是,她们这些凡夫俗子,不能涉及的!
琴儿举步上前,扶云沁雪坐下,柔声安慰道:“这件事与王妃无关,您不必这么担心,况且,我还听闻,柳悦儿本就是仇刹宠爱之人,想必,他应该不会真的杀了她,留下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引王爷上勾,报上次夺人之耻!”
云沁雪眉心紧颦,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忧心道:“那王爷不是很危险。”
她并不是,不相信东陵弈桀的能力,可是,她却很明白,再冷静沉着的人,面对心爱之人,陷入危险时,会变得非常不理智。
若对方抓住这个把柄要挟,就算是东陵弈桀,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闻言,琴儿淡淡一笑,王妃心里还是担心王爷的,不由轻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不会的,前段时间,江湖中早就传出,仇刹被寒月宫除名的消息,他背叛宫主,弑杀同门,现在,寒月宫各处人马都在追杀他,他早已是自顾不瑕。”
云沁雪眉心紧蹙,轻叹了一口气,“若是这样,难保王爷,不和寒月宫的人起冲突。”
希望东陵弈桀,能早日找到柳悦儿,那她,也能尽早摒弃,心中那份不舍,在离开之时,就不会那般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