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达沉默了片刻。
“我晕过去之后,听到崔府里面有动静就醒了,醒来的时候,里面就着火了,我就看到舅舅……不对,应该是凶手,他走出来,我以为是舅舅,就……用匕首捅了过去。”
昨晚,于达的确起了杀心,才导致今天被抓的时候,表情闪躲,令人生疑。
但他阴差阳错撞到了凶手,也算意外之喜。
时北衍接着问,“你捅到了哪?”
“不记得了,好像捅到了,又好像没捅到,然后我就晕了。
早上天还没亮我就又醒了,当时没想起来喝醉后发生的事,回家以后想起来,我以为自己杀了舅舅,就赶紧把衣服换了。
后来我听说舅舅死在佛塔,表妹在家里自焚,之后就有官兵过来把我带走,可我见都没见过表妹,人肯定不是我杀的。”
时北衍站起来,围着于达走了一圈,瞧着他一身软骨头,也不像能杀人的家伙。
他视线落在于达的手背上,那里有一片灼伤,“手上的烧伤怎么回事?”
于达比他还懵,“我也纳闷,这伤昨天还没有,凭空就冒出来一片。”
替罪羊三个字从时北衍脑海中冒出来,凶手不仅给这件案子套上个诅咒的外壳,还给案子找了个“真凶”。
要是没有其他线索,于达就只能是凶手。
时北衍扫了于达一眼,“这些话,先前你怎么不说?”
于达跪在地上,“我哪敢啊,捕头说证据确凿,我要说昨天就起了杀心,不是更惹人怀疑吗。”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做你的嫌犯吧。”清秀的衙役忽然开口。
于达望过去,那清秀的衙役冲他笑了下,眼眸弯如月,肌肤娇如雪,竟像个姑娘。
秦欢歪了下脑袋,“小胡子,走吧。”她先一步走出大牢。
时北衍将八字胡一边摸了一下,居然习惯了两撇胡,他皱了下眉,背着手也走出去。
于达反应不过来,还朝着外面喊,“别走啊,你还没说,让我指认凶手是谁。”
牢狱外,天色已经昏暗。
秦欢停在凉亭下,消化审讯的内容。
女子冷白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格外清幽,瘦小的身躯套在宽大的衙役服里,显得更加娇小。
时北衍把遮在左眼的眼罩取下来,他望着月色的女子,食指把已经撕下一半的胡子,又粘了回去。
他来到她身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凶手?”方才的一幕,都是她安排设计,用来套出于达的话。
秦欢刚要说话,扭头看到男子正捻着,嘴巴上八字胡的胡尖,直接笑呛了,“哈哈哈,咳咳,时北泽,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竟然喜欢留小胡子!
时北衍挑眉,“你不觉得我这样,很有成熟男子的风韵?”
“你这样像粘了胡子的太监。”秦欢笑喷,“是不是你们男子,都对胡子有种特别的感情?”
“胡子是我们男人风华正茂的象征,你们女子不懂。”时北衍将嘴巴上的胡子扶正,“说正事,你怎么能确定于达不是凶手?”
秦欢憋住笑,“杀人的赌徒不少,可你见几个赌徒杀人之后,不掠夺财物的?
崔彭和崔盈身上的财物丝毫未少,崔家也没有丢失银子,于达要是凶手,他潜入崔家,必定顺手牵羊带走点什么。”
“倒是有理。”时北衍背过手点头。
秦欢越瞧他越像个三十多岁的官场男人,时北泽也算京城数一数二的风流公子,怎么就戴了一回胡子,就迷恋上这种样子。
难道男人到了一定岁数,就会朝着某个方向自然演变?
她想到时北泽中年的模样,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时北衍见她开心,两只手将胡子拉平,指尖暗送了些内力出去,再一松手,胡子自然卷起。
时北衍得意,拉着胡子尖弹给秦欢看。
“哈哈哈,你够了……”秦欢笑岔气,抱着肚子蹲下咳嗽。
时北衍不闹了,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扶起来。
秦欢在亭子石凳上坐下来,笑过后,思绪又开始运转,“凶手心思缜密,怕是不会留下线索,让我们找到他。”
时北衍望着天,“未必。”
“你有发现?”秦欢扭头。
“匕首见血,他必是受了伤。”时北衍淡道。
秦欢皱眉,“茫茫人海,找一个受伤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时北衍答道,“与崔家相熟,且昨晚有嫌疑的人,除了于达找不到第二个,但能让崔盈毫不设防者,并非只有崔家的熟人。”
秦欢顿了下,“你想说宋平?但……他怎么可能?”两人感情正是最天长地久之时,要说情杀,未免牵强。
时北衍笑了下,“有些不可能之事,等真相大白后才发现,其实都有迹可循。”
这番话竟然能从他口中说出,要不是他这胡子过于搞笑,秦欢都要以为时北泽变了。
“崔彭深夜出去还没查到原因,走,再去崔家看看。”秦欢站起来。
时北衍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已经很晚了,他疑惑道,“我说郡主,你怎么这般重视这些案子?”
不仅是诅咒案,她似乎一直在查什么事情。
“人间自有正义!”秦欢挺直胸膛,话过三瞬,她笑了,“再说,破了案子,我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官位。”
“郡主还不够?”时北衍笑道。
“不够,我啊,要当阎苔使!”秦欢眼眸含笑,只是笑容微凉。
时北衍当她在开玩笑,不过,他还是起身陪她去了崔府。
崔家下人见到来人这般打扮,愣神的功夫,时北衍将胡子撕掉,顺手将女子头上衙役的黑帽摘下。
发丝顺落披散在女子肩头,乌发浓密,与月光一同烘托出女子姣好的面容。
“原来是郡主。”下人匆忙将他们请入府内。
崔扬赶来书房,他披麻戴孝,眼睛比早前更红肿了许多。
这里是崔彭生前的书房,秦欢将桌上香炉的盖子打开,问向崔扬,“崔县令与桃源村的村长,交情如何?”